裴适真不等有人发问,又说了一句:“我叫她等我,想带她去那条巷子里看一方古砚,不过晚到了一会,她便遇上了危险,还有什么问题?”
含凉殿里真正知道当日真相的三个人,都没料想裴适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替幼安解围,可她们三人都各怀心思,倒是谁也没有戳穿他。
武皇后坐直了上身,双眼炯炯地盯着裴适真,她对人尽其用,有一股发自天生的狂热。裴适真忽然不疯不傻了,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透出一股令人无法逼视的光彩,也许她该考虑,给裴适真一个合适的官职了。
她对幼安因何出宫,本就没有太大兴趣,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太平公主挟迫了她,只要太平公主知道害怕,那就够了,此时把手一挥:“既然安然无恙,就该吸取教训,下去休息吧。你这一身伤都是咎由自取,明日起继续当值,一天也不准偷懒。”
幼安叩谢过天后,便退了出去。身上酸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只能一步一步挪回自己在含凉殿的住处,自然走不了多快。
裴适真很快就追上来,从背后把她一把抱住,下颔刚好抵在她头顶,说了一声:“对不起。”
幼安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过她心里仍旧当他是从前那个裴适真,对他言语无序倒也不太在意,轻“嘶”了一声:“放开我吧,你抱得我疼死了。”
裴适真听了她的话,立刻便松开了手,可仍旧不甘心,改为捧起她的脸颊仔细端详。
幼安觉得哪里不对,拉下他一只手掌,这才发现他一只手上的小指,竟然被齐根斩断了。她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裴适真想把手抽回来,这问题实在让他有些尴尬难堪。被太平公主哄骗出宫那天,他一直坐在马车里,摆弄那只像星辰轨迹一样的小物件,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等到太平公主一脸惊恐地奔回来,他才终于意识到,幼安被人劫走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的惊才绝艳之名,到真有需要时,竟然毫无用处。他救不了幼安,甚至不如他一向不大看得起的太平公主,能向自己的兄长撒娇求救。于是他自断一指,从此再不允许自己沉溺于虚无缥缈的世界。
他要变成这个污浊世界里的强者,至少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无论她是一个小小的女婴,还是已经长成了明媚娇俏的少女。
可他对着幼安,说不出这些话来……
幼安轻轻地叹了口气,知道逼迫他也是没用,抬手在他眉心间轻轻一抚:“你刚才那样就很好,也许你觉得向别人低头屈膝很痛苦,可是……这世上根本没有能永不屈服的人,不是么?即使强大高贵如天后、如陛下,也曾经跪拜过别人。”
裴适真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触动,看见他的变化,所有人都为他欣喜,包括他的母亲,几乎要喜极而泣,只有她,一眼便看出来了,其实他很痛苦。那么一个简单的跪拜动作,他要心里练习几十次,才能从容地做出来。
他想说,我一切的改变都是为了你,从前把自己封闭在躯壳里,是因为你,如今要破壳而出,也是为了你。我还可以,为了你做得更多。可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幼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幼安离宫遭劫又被救回这件事,因为武皇后不太关注,自然也就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只有太平公主事后万分好奇地问个不停。归来的幼安,很快就觉察到了含凉殿里的诡异气氛,打听了才知道,贺尚宫已经公开说了,自己的目力受损严重,要给武皇后身边,选一个新的秉笔草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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