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仓穹顶落下簌簌白霜,夏禹纪的指尖刚触到青铜钥匙,颈间骤然一凉。李斐的官刀映着月光横在他喉间,刀柄云纹处沾着暗红血渍。
"三年前梧州驿站,你喂马时总爱哼《采薇》。"李斐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现在却戴着林家的错金镯,替她找盐引罪证?"
林如是的笑声突然从盐堆后传来,惊飞栖息在铁索上的寒鸦。她倒悬在梁柱间,发梢还滴着江水:"李大人这招请君入瓮,可比当年塞进茶饼的情诗高明多了。"
夏禹纪突然发力,腕间金镯弹出一根银针。李斐旋身避开时,他趁机滚向盐垛后的铸铁门。霉变的账册堆里,二十年前的漕运官服裹着具白骨,胸骨处钉着枚螭纹玄铁令。
"四月廿三,酉时三刻。"林如是鬼魅般出现在李斐背后,匕首抵住她后心,"你在盐运司值房见了谁?"她指尖翻出片碎瓷,正是那日婚宴上李斐打碎的青玉盏。
夏禹纪颤抖着举起泛黄的日记。泛潮的纸页间掉落半枚虎符,与林如是腰间玄铁令严丝合缝。月光突然大盛,照见盐仓暗门上斑驳的"柒"字——这正是母亲逼他出嫁时,嫁妆单上缺失的第七箱标记!
"阿纪,别开那扇门!"李斐突然嘶吼。林如是的匕首应声偏转,在他颈侧划出血线。几乎同时,铸铁门内传来机括转动声,三百枚淬毒箭矢暴雨般倾泻而出。
夏禹纪被扑倒在盐堆里,林如是的血滴在他眼尾。她右手握着从白骨身上拔下的玄铁令,左肩赫然插着半截断箭。"第三条..."她咳着血沫笑,"现在能碰你了吗?"
盐仓外突然响起马蹄声,李斐劈手夺过虎符:"枢密院查案!"她官服下露出明黄里衬,那是御前侍卫才有的殊荣,"林小姐若不想夏公子知道,三年前是谁烧了李家的茶山..."
"就知道是你这个王八羔子!"林如是突然暴起,染血的玄铁令拍在李斐胸口,"当年往我马鞍里塞蒺藜的账还没算!"她转身将虎符塞进夏禹纪怀中,指尖划过他掌心时飞快地写了"漕"字。
夏禹纪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突然发现林如是肩头的伤根本没流血。她束胸的雪缎散开半截,露出心口朱砂痣——这分明是母亲说过的,皇商暗使的印记!
"别发愣!"林如是滚到他身边,将错金镯按在虎符凹槽里。盐垛轰然中开,地下河冷光里浮着艘乌篷船。她拽着他跳入船舱的刹那,李斐的箭矢钉在船头桅杆上,系着的杏色香囊正是当年他亲手所绣。
暗流拍打着船帮,林如是突然哼起《采薇》。夏禹纪望着她浸湿的后背,那些伪装成绣纹的旧伤疤,此刻像极了母亲账本上的漕运路线。
"第三条..."他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腰,感觉到怀中人瞬间僵硬,"作废了。"
船头灯照亮前方闸口,石壁上赫然刻着夏家家徽。林如是闷笑着往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打开竟是李斐当年没能送出的婚书,只是落款处被朱笔勾勒成盐井图。
"现在知道谁才是冤大头了?"她舔掉唇边血渍,眼底映着万丈星河,"等会见到你娘藏在船坞的私兵,可别吓得咬舌头。"
夏禹纪捏皱婚书,突然咬住她还在渗血的指尖。乌篷船撞破蛛网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混着她吃痛的笑骂,惊醒了沉寂二十年的地下河道。
鲛绡帐被山风掀起时,夏禹纪正盯着林如是心口那道朱砂印。温泉雾气漫过她浸血的绷带,那点殷红竟在月光下泛起珍珠般的辉光。
"再看要收银子了。"林如是懒洋洋往池壁一靠,水波晃开她锁骨下的旧箭伤,"这是胎记,我娘说..."话音未落,夏禹纪突然伸手按在那处朱砂上。
血脉奔涌的轰鸣声穿透掌心。林如是的皮肤突然泛起诡异青纹,仿佛皮下有千万条银鱼在游走。夏禹纪猛地缩手,指尖赫然沾着冰蓝血珠。
"每月十五需泡寒泉镇痛,你倒会挑日子。"林如是掬水淋在发烫的朱砂印上,蒸汽里浮起淡淡腥甜,"当年我娘为求皇帝赐婚,给我喂了鲛人血......"
碎石滚落的声响打断话音。李斐的弓弩从崖顶对准林如是眉心,箭镞泛着孔雀胆的幽绿:"果然是个怪物。"她官袍染满血污,却将个杏色香囊抛在池边,"阿纪,三年前你问我为何退婚,现在可明白了?"
夏禹纪抓起岸边的错金镯。那日地下河分别时,林如是塞给他的油纸包里,除却婚书还有张泛黄的海图——朱砂印记的位置,正对应着东海龙礁的坐标。
"她活不过下一个朔月。"李斐的弩机咔哒上弦,"鲛人血蚀骨焚心,唯有潮汐图能解。"她突然柔了声调,"跟我回家,茶山的野枇杷都熟了。"
林如是突然闷笑出声,指尖挑起夏禹纪衣带:"李大人不如猜猜,昨夜在船坞,我家夫君是如何替我镇压毒性的?"她故意将颈间红痕露在月光下,眼底却凝着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