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脑刺痛,如锥如刺?”
"丝毫不差。"李世民看向太医们,"你们诊了半月,都不及陆大夫片刻。"
张院使面色难看:"陛下,女子把脉终究..."
"闭嘴。"李世民厉声呵斥,随即又按住太阳穴,面露痛苦。太子李治急忙上前搀扶:"父皇息怒!"
"容民女为陛下施针缓解。"陆昭阳从药囊中取出一个锦缎小包,展开是九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她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毫针,在烛火上快速掠过。
她手法极快,第一针落在百会穴,轻轻捻转;第二针取太阳穴,深浅恰到好处;第三针则刺入合谷,手法与寻常针灸大不相同。不过半盏茶时间,九针皆下,李世民紧锁的眉头竟渐渐舒展。
"奇哉。"皇帝长舒一口气,"头痛减轻大半。"
陆昭阳收针时,太子李治上前一步:"陆先生这针法,似与太医院所授不同?"
"此乃扁鹊遗法。"陆昭阳将金针一一擦拭收好,"重在调气而非刺穴,故见效快而不伤根本。陛下需静养,不可劳心费神,"
几位跟进来的太医面面相觑,为首的张院使脸色铁青:"陛下,民间医术未经检验,恐有风险..."
"张卿。"李世民淡淡道,"你给朕治了半月,可有一次如这般见效?"
张太医顿时汗如雨下,不敢再言。一位着绛色宫装的嫔妃开口:"陆先生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不知师承何处?"
"家师隐居山林,名讳不便透露。"陆昭阳滴水不漏地回答。
许延年适时上前:"陛下需要休息,陆先生也该告退了。"
李世民却摆摆手:"陆卿留下,朕还有话问。"又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去,内殿只剩皇帝、太子与陆昭阳三人。李世民示意她靠近些:"朕这病,你如实说。"
陆昭阳沉默片刻:"陛下操劳过度,五脏皆损。若静心调养,辅以药石,尚可..."她顿了顿,"但若继续宵衣旰食,恐..."
"朕明白了。"李世民苦笑,"与孙思邈说的一般无二。"他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有血丝。太子慌忙上前,却被皇帝挥手制止。
"陆卿可有良方?"
陆昭阳从药囊取出一个青瓷瓶:"此乃紫灵参丸,能固本培元。每日一粒,温水送服。"又取出张药方,"配合此方煎服,可化痰湿。"
李世民接过,盯着她的眼睛:"你可知欺君之罪?"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陆昭阳不卑不亢:"医者以诚为本。陛下脉象沉细无力,真元耗损已极。此药只能缓解,不能..."她停下,没再说下去。
出乎意料,李世民竟笑了:"好个直言不讳的丫头。"他转向太子:"治儿,记住这位陆先生,将来或有大用。"
离开寝殿时,陆昭阳后背已微微汗湿。许延年在廊下等她,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如何?"
陆昭阳轻轻摇头,许延年会意,不再多问。两人正要离开,却被太子李治叫住:"陆先生留步。"
李治快步走来,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忧色:"方才先生言犹未尽,父皇的病..."
"殿下。"陆昭阳斟酌词句,"陛下需要绝对静养。"
李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恢复平静:"多谢先生直言。"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日后若有需要,可持此物入东宫寻我。"
陆昭阳犹豫地看向许延年,见他几不可察地点头,才双手接过:"谢殿下厚赐。"
走出太极宫时,雪开始零星飘落。许延年的马车候在宫门外,许义见他们出来,连忙掀起车帘。直到马车驶离承天门,许延年才开口:"现在可以说了。"
陆昭阳望着窗外飞雪,声音极轻:"陛下五脏俱衰,最多...不过一年。"
许延年瞳孔微缩:"确定?"
"脉象如屋漏,如雀啄。"陆昭阳转回头,"这是《难经》所言的真脏脉,医家称为'死脉'。"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许延年沉默良久,忽然握住她的手:"此事除我之外,不可再对第三人言。"
陆昭阳指尖微凉:"我明白。"
许延年将她的手拢在掌心暖着,声音低沉:"今日你在殿上的表现...很好。"
这简单的称赞让陆昭阳心头一暖。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许延年的指节修长有力,掌心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那位张太医看你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你。"许延年开口道。
陆昭阳轻笑:"无妨,我习惯了。"
马车转过街角,远处传来市井的喧闹声。许延年忽然想起问道:"太子为何赠你玉佩?"
"许是..."陆昭阳斟酌道,"为将来打算。"
许延年眉头微蹙,却也没再多问。马车驶入安仁坊时,雪已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将积雪染成金色。
杜安早在院门前等候,见马车回来,连忙迎上:"先生,宫里没为难您吧?"
陆昭阳摇头,许延年却道:"备些热水,陆先生要沐浴更衣。"皇宫里的熏香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衣袍间,令人不适。
浴后,陆昭阳换了身月白常服,发梢还带着水汽。许延年已在书房等候,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你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他盛了碗鸡汤推到她面前。
陆昭阳小口啜饮,热气氤氲中抬眼看许延年:"今日多谢你。"
"谢我什么?"
"陪我入宫。"她放下碗,"还有...一直相信我。"
许延年目光柔和下来:"吃饭。"
简单两个字,却让陆昭阳心头泛起涟漪。她安静地进食,偶尔与许延年交流几句医术上的见解。饭后,许延年破例没有立刻回府,而是陪她在院中散步。
正月的月亮半悬在天际,清冷如霜。陆昭阳开口道:"陛下给我的感觉...像棵内里已经蛀空的老树,外表还撑着繁华。"
许延年驻足:"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
"我知道。"陆昭阳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只是...有些惋惜。贞观之治,本该更长久些。"
许延年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揽住她的肩。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梅花暗香。在这静谧的一刻,宫墙内的纷扰仿佛都已远去,只剩彼此相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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