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打翻的蜂蜜罐,沿着梧桐叶的锯齿边缘缓缓流淌。那些跳跃的光斑浸润在教室玻璃上,将蓝漆窗框烫出毛茸茸的金边。风铃草在窗台轻轻摇晃,带起一阵揉碎青草的气息——这清凉的触感漫过少男少女们汗湿的后颈,惹得后排靠窗的男生偷偷把课本竖得更高了些。
班主任老林扶了扶泛着珍珠母光泽的眼镜,粉笔灰从她指缝簌簌飘落:“今天,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女同学,让我们欢迎新成员。”
尾音未散,蝉鸣突然拔高八度。门轴转动时带起的微风里,白色裙裾先于主人探进教室。二十多双眼睛同时看见斜射的阳光正巧穿透少女耳际,将细小的绒毛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走廊外紫藤花影在她蓝白校服上流淌,每一步都踩碎几片晃动的光斑。
张显君……哦不,现在应该叫做张道陵了,反正不管叫做什么名字,你只需要知道某位张姓的俊朗小伙此刻兴致缺缺,正叼着水性笔头糊弄的拍了拍手,啪啦啪啦的声音小的可怜,跟家里大黄狗耷拉耳朵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欢迎新同学的事情一般跟他没什么关系,美女也好,帅哥也罢,就算是奇丑无比的怪胎,班级里青春荷尔蒙多到爆炸的好同学们会替他叫好的,而他也就可以顺其自然的在猴叫和雀跃中的浑水摸鱼。
比起欢迎新同学,他更想知道这天杀的卦象该怎么解!一周前,老头子把自己叫到祖祀前留下这副卦象就驾鹤西去了,他老人家是平和开朗的性子,对生死看的很淡,教导弟子也是秉持着‘科学至上’的理念,所以老头子的离去在观内也就没引起多大骚动,毕竟怪力乱神那一套已经不流行了,而他又早在版本迭代的几十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退场流程,现在按照章程办就是。
跟他老人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没什么两样:嘛事不叫事,日头照样蹿。
只是一想到师叔那张苦逼的大脸,张道陵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好笑,师叔跟老头子虽说关系极好,但性子却是不一样,他是个洒脱随性的人,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仗剑走江湖,所以成道以来他也是这样做的,师叔在游历期间助人为乐,惩恶扬善,都上了好几次央视新闻。
但现在不一样了,按照老掌教的指示,在师叔回来之前,观内所有人都心有灵犀的没有给他透露一点关于老掌教仙逝的消息,直到他叼着酒壶,笑着来到老掌教床前的那一刻。
师叔刚看见老掌教那脸闭眼祥和的微笑,就顿感大事不妙,撒开丫子拔腿就要跑路,然后按照‘章程’,大门被一阵妖风‘恰好’关上,随后在众人合力的友好‘劝解’下,逍遥的行侠客就变成了威严的新掌教,其间的继任时间张道陵保证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如果把他敲晕的那一步再提前一点,效率会更高。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云锦观首席大弟子,江西省地基阔少跟你闹着玩的?好吧,不扯多,因为关门的妖风正是他本人。
那声悲痛欲绝的‘老贼害我!’犹在耳畔,张道陵‘苦涩’的叹了口气,为拥有大好前程的师叔在心里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临近不惑之龄就成为一观之主的,虽说他本人可能不怎么开心,但其余人开心不也是开心嘛,合家欢的欢快结局相信他也是能接受的。
张道陵憋着笑在稿纸上继续推演卦象的后续,火天大有,地火明夷,雷山小过,天山退,山地剥……他现在已经快把六十四卦都给算了个遍,但仍没得出一个准数,这副鬼画符似的卦象就像一条时刻变化的水流,时吉时凶,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他刚一眨眼,水流又变化了路径,这次的路径格外清晰,清晰到他甚至有点欣喜若狂。
张道陵咧嘴咬着笔盖,两手间的掌声越来越大,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教室只剩他一人仍在欢腾,或者说从女孩进入班级的那一刻起,就只有他一人,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卦象迎来了终解,他喃喃道:“天风姤卦?小凶卦,不对,有吉兆的象征,是……老友相遇?”
“张显君!”老林的声音一把将他拉回了现实,他连忙吐出笔头,嘴里不停说着抱歉。
他抬起头,对上了一道戏谑的目光,也是此刻,他才明白了从始至终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在鼓掌,女孩比三月桃花还明媚的笑容让整个班级为之一窒,你知道什么叫做降维打击吗?就好比一片柔柔弱弱的小百合中突然冒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李云龙攻打山本的土炮眨眼间变成了东风洲际导弹,两者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女孩用国际超模般的完美姿态诠释了这一比方,在一群尚未建立完整价值观,还幻想着英雄降临拯救世界的小雏鸟中大杀四方,明明是同样的包粽子校服,人家往那一站就是一道360°无死角的时尚杂志封面,张道陵感叹原来校服引流潮流还真是一句实话!
班级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响声,这是一种来自视觉甚至灵魂的冲击,潜水员深入马里亚纳海沟的底部,面对那个瑰丽到令人窒息,仿佛定格了时空的深海珊瑚,也会以长时间的静默来表达赞叹,任何人都不敢轻易的去触碰它,似乎一丁点的水纹都会让这幅沉睡的画卷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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