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129章,改动较大。)
接下来的数日,仙盟之地渐起喧嚣。各方宾客如繁星临尘,纷至沓来,共赴这场百年难遇的任命大典。
各大宗门的长老们乘云驾鹤而至,被迎入仙盟深处的清幽别院。那里亭台错落,灵泉叮咚,每处院落都设有聚灵阵法,可谓极尽仙家气象。
而那些随行弟子与小门派修士,则如落叶般飘聚在山脚下的双月城中。这座往日清寂的城池,如今处处张灯结彩。酒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街边摊贩的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更有修士当街摆起擂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忘忧仙君的洞府前却始终清冷。无论来者身份如何尊贵,那扇青玉门始终紧闭。好在,被拒之门外的虽有失望,但并无怨言。
而近两日,宋词安看着师尊在房里来回踱步,把云纹地毯都磨薄了几层。
这日,阳光斜洒,云影悠悠。
忘忧仙君端坐如青松,面覆银纹面具。任盟主却不知,那广袖中的十指,正将衣料揉出深深褶皱,手心全是潮汗。
任盟主只顾滔滔不绝:“大典流程如下……另外,还需仙君摘下面具,登台致辞……”
任盟主话音未落,忽见忘忧仙君身体一颤。茶盏中水波微荡,映出面具下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摘下面具?”清冷声线里泄出一丝颤音。
忘忧仙君眼前已浮现万千目光如剑的场景,后背不自觉沁出薄汗。
他幽幽望向魂玉中修炼的徒弟。
你倒自在!
任盟主暗自诧异。这位曾一剑荡平魔渊的老祖,此刻竟为这等微末小事紧张?他忙道:“仙君威仪天成,何人敢对您评头论足?……”
好一阵劝慰安抚,任盟主才默默告退,独留忘忧仙君在厅中徘徊不定。
忽然驻足,他唇角微扬。
轻拂衣袖,一缕神识如水滴落在徒弟眉心。
“词安。”温柔地一声呼唤。
宋词安神识回转,缓缓睁开双眸,恰好迎上师尊炽热的目光:“师尊?”
“词安,快替为师拟份任命大典的致辞。”
“是,师尊!”
宋词安毫不犹豫地起身,步入书房,铺开宣纸,提起毛笔,下笔如有神,不过片刻,一篇言辞恳切、文采斐然的发言词便已跃然纸上。
忘忧仙君满怀希冀地接过墨迹未干的纸笺,细细品读……
可那眉头越锁越紧,就像解不开的绳。
“词安,”白玉般的指尖突然戳向某处,耳尖泛起薄红,“这句如何念?”
“这句念:今蒙仙盟谬采葑菲,锡以玄秩,使蚊虻负山,鼷鼠饮河……”
“意思为何?”
“意思是……承蒙仙盟厚爱,委以重任,唯恐才疏学浅,有负所托……师尊,要么弟子重拟一份?”
“不必。”忘忧仙君唇角微扬,眼底如寒潭映月,浮起一丝讥诮,“如此晦涩,倒正好让那些老腐朽……”
接着,他神色郑重地对宋词安吩咐道:“好了,你且继续潜心修炼,为师亦有要事处理。”
言毕,忘忧仙君目送着徒弟宋词安步出书房,随即迅速将房门合拢,指尖轻挥,一层淡雅的结界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空间,将外界的好奇与窥探隔绝开来。
看着徒弟疑惑地面容消失在门扉,忘忧仙君立刻调转灵力,掐诀念咒。
一缕银辉自眉心溢出,在空中渐渐凝成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又慢慢凝实——正是他自己的模样,清冷隽秀,衣袂飘飘,只是仙气中透着一丝……呆滞。
“这可不比上次讲经……”师尊小声嘀咕,“上次只要站着读稿就行。”
他全神贯注地操控虚影去拿桌上的毛笔。虚影的手指穿过了笔杆三次,第四次终于成功——却把毛笔捏成了两截。
又试了几次,终于成功。
“接下来还要练习走路,坐下,上台下台,接令牌……”
良久,当师尊从书房出来时,宋词安敏锐地睁开了眼。
“师尊?”
忘忧仙君恍若未闻,开始在房间院子里走来走去,拿东拿西,很是忙碌。
“师尊,您在找什么?弟子帮您。”宋词安好奇,跟在身后询问。
“无需。”忘忧仙君终于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对徒弟说道。
“可是,师尊……”宋词安无奈道,“您踩着我脚了。”
忘忧仙君低头一看,果然自己两脚踩在徒弟两只云靴上,样子十分滑稽。
“你太高了!”师尊毫无悔意,面无表情地从徒弟面前而过,又道:“把酒取来。”
宋词安并未多言,手脚麻利将房里案几上的酒坛,拿到院中。
酒坛摆上石桌后,灾难开始了:
第一杯:啪!瓷片四溅。
“师尊恕罪……”
“是为师的过。”
第二杯:哗啦!
“师……”
“我的错。”
第三杯:咔嚓!
宋词安默默清理碎片。
第四杯:咣当!
“师尊,这是任盟主前天送来的新茶具。”宋词安举起最后一只白瓷杯,“就剩这个了。”
“我不喜欢白色。”师尊盯着自己雪白的衣袖,头也不抬说道。
“酒也见底了。”宋词安补充一句。
师尊愣住,随即强装镇定:“那……拿《万妖谱》来。”
“是,师尊。”宋词安笑着应承。他早就看出来了——虚影嘛!他曾经在讲经堂见师尊用过。
两日练习下来,师尊的虚影,行走坐卧,接人待物,已毫无破绽。
师徒二人为此皆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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