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犹豫片刻,还是接受了叶安的好意。
不过,语气里含着无奈。
“我那妻子,性格腼腆,肚子大了不方便,要不然一定带你见见。”
“你的人品,嫂子自然也是好的,不用见了,替我问好。”
“行。”刘峰送叶安到驿站,解下肩上的包裹挂在马上,将马绳一并给叶安,“包裹里有银票,去了南方,记得捎一封信回来,等我孩子出生,你帮我取个名字吧。”
叶安笑了笑,拒绝了,“这个事,你应当和你妻子商量,那是你和她的孩子,怎能叫我取名字,这样对她也不好。”
刘峰一愣,从未想过这种事。
他出生在男尊社会,女子本应听从男子的,自然想不到这一点。
被叶安这么一说,心里莫名对那腼腆又害羞的妻子心生愧疚。
她怀孕那么辛苦,要是连给孩子取名字的权利都没有,也确实不妥。
回神,刘峰悻然拍拍叶安的肩膀,“保重。”
“嗯。”
叶安牵着马,一路而去。
他没有回头,刘峰便站在路口,直到看不见叶安的影子,还直愣愣看着路口发呆。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要等多久。
他回到家中,和妻子说了此事,又开始期待叶安的回信。
第二年开春,刘峰的第一个孩子诞生。
是个男孩,他妻子取名为刘念。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爱读书,刘峰也盼着家里出个做官的,便有了干劲。
后来,他又有了两个女儿,是一对双胞胎。
也就是这一年,郜玉堂病逝,谢宇凡把持朝政。
就连刘峰都感到胆寒。
那个曾经被苏念秋骂哭的小戏子,成了脚踩无数血肉的一国之君。
他杀了很多人,才坐上这个位子。
时间一久,百姓们也就习惯了。
他们不在乎谁是皇帝,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
刘峰举家搬迁出都城,去了南方一个富饶的小城定居。
他四十岁时,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儿孙满堂,却一直有个遗憾。
年轻时的朋友,从此杳无音讯。
这些年,刘峰曾多次向商队打听叶安的事,可惜无人知晓。
直到很多年后,他早已白发苍苍,在儿孙的陪同下,来到都城见一个商会老友。
路上下了雪,天寒地冻的,一行人只好寻了一处山洞落脚。
刘峰的小孙女活泼,第一个举着火把跑进去,紧接着一声尖叫冲出来,面色惊恐。
“里面有具白骨!”
众人一惊,就怕这里有猛兽。
待刘峰的大儿子进去,才松口气,“不是野兽咬死的,死了很久,都化成白骨了。”
刘峰被儿子搀扶着进去避雪,在火堆旁烤火,无意间的一瞥,过去的回忆汹涌袭来。
那一身月牙白的袍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没说什么,叫儿女们不必打扰,一个人安静的来到尸骨身旁,一番摸索,找到了那人头上的玉簪。
桃花玉簪,就是叶安头上的那支簪子。
好半晌,刘峰才回到儿女身旁,颤抖着沙哑的嗓子,叫儿子去将人埋好。
大雪天里,几个后辈抱怨连天,手上却利索的干完了活。
同年,刘峰赶到都城,恰巧遇到谢天子驾崩。
刘峰这一生,见证了太多。
他恍惚的走到路上,大儿子为他撑伞,路上行人太多,刘峰年纪大了,本来有马车可坐,非要出来走走,几个儿子和女儿害怕不已。
但没人懂他。
这脚下的石板,这里的一切都带着那个人的回忆。
忽然,人群里走过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刘峰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待他仔细一看,那人长得极像苏念秋。
“苏.....苏先生.......”
老人诧异开口,远处买伞的青年回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收敛住,朝刘峰微微一笑,举着伞消失在了人群里。
刘峰没有看错,那就是苏念秋。
他不但没死,还容颜永驻。
刘峰想不懂,他老了,很多事情都想不懂。
.........
苏念秋举着伞,游走在早已荒废的镜花台院落里。
这里曾经有多么繁华,现在就有多么破败。
听说是谢帝下令不许修建,也不许维护,就变成这样了。
苏念秋来到一处熟悉的位置,那屋的门窗都没了,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床榻和歪歪斜斜的书架。
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悄无声息落在他身后,看了一眼同样的位置后,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喝一杯吗,苏念秋。”
闻言,叫苏念秋的男子回头,就着院子里的石桌而坐,也不在乎衣服上的灰尘,提着酒坛子猛灌一口。
谢重见了,脸色一黑,“喂,这可是叶安埋的,就这么几坛,你这么喝,可浪费了。”
苏念秋闻言,看着酒发起了呆,“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也看看另一个自己,他死前还在问我叶安活着没,我没告诉他,其实叶安身中剧毒,在离开都城那晚,就死在了一处偏僻的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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