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出了件耸人听闻的怪事,兵部尚书的儿子在睡梦中断了手,他手下好几个家丁也遭此横祸。
问他们是谁干的,个个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人清醒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断了,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百姓盛传尚书府遭惹上小鬼,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吓得尚书大人赶紧请高僧作法。
怪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王蕤意也有所耳闻。
不过她并不知道兵部尚书的儿子就是那天轻薄她之人。
身处卑微的丫鬟不会妄想得到公道,没把小王爷说的话当真。
又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报不报仇的也不打紧。
她仍是衡王府里的一粒沙,毫不起眼,本分地做着职责内的事务。
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碧蓝的天空下,王蕤意来来回回从书房里搬书,序列有致地摆放在院中的长凳上。
让它们见见光,散走这些古籍身上陈迂的味道。
那天从周府回来,她有过幻想,希翼小王爷能对她由怜生爱。
可清风霁月的小王爷怎会趁人之危,生出那等心思。
送她回府后,他复又骑马离开,不曾说过一句会让她想入非非的话。
王蕤意嘲讽自己太想一步到位,月亮是那么好摘的吗?简直痴心妄想。
翁玉声倒是挺关心她的,很想知道她那天在周府遭遇了什么。
王蕤意只肯说遇到点麻烦,小王爷出现解救了她。
多的一概不肯透露。
任凭翁玉声怎么撬她的嘴,想知道究竟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她坚决不肯多说一字一句。
她清楚,四小姐是看热闹的心态,不是真的关心她。
要是她倾诉出自己的伤痛,反倒给了她们讥讽挖苦她的把柄。
这个世界,不会有贵人同一个丫鬟共情。
休值日,王蕤意照常回到御湖园。
这日小王爷不在家,她母亲说他是到什么侍郎家赴宴去了。
见不到小王爷,王蕤意有些失落。
但她强打起精神,脸色如常,和父母说说笑笑。
她通常关心父母的身体和温饱,却不习惯和他们交谈内心深处的想法。
饶是最亲近的人,她也没办法告诉他们她对小王爷的仰慕,欲对他图谋不轨。
女儿家把心事敛到深处,藏得含蓄。
这藏到深处的东西又像一团彩虹色的雾,捉摸不透,却又给她们梦幻的遐想,洇出蜜味来。
她父母在御湖园的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气色着实比以前改善不少。
虽然她父亲看着仍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民,肤色却不似之前的黢黑。
在码头搬货的那段时间他晒得就像块黑得发亮的木炭。
母亲精气神儿特好,身上的疲态消失不见,整个人神采奕奕,瞧着比之前年轻十岁都不止。
王蕤意衷心地想御湖园果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刚入夜,她借口说身体疲惫,早早躲进屋里休息。
她屏声敛气,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
快入冬了,空气里带着沁人心脾的冷意。
院子静悄悄,虫儿偶尔微鸣两声。乌黑的天空包围了角落里昏黄的灯光。
门扉轻叩。
王蕤意的母亲快步走去开门。
是小王爷他们回来了。
青哥儿嘱咐她母亲备下热水,送到小王爷厢房。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若不注意,根本不知道有人来。
翁叡祺要回房更衣,叫青哥儿别跟来。
卧室偏厅里亮着一盏小黄灯,他不禁疑惑是蕤意回来了吗。
今夜饮了些酒,他头微微发沉,一时想不起今天是不是蕤意的休值日。
他跨进门槛,循着亮光望去,看到的景象顿时让他脸红心跳。
平时杀伐果断、足智机警的他此刻不知该先关门,还是先闭上眼。
迟疑一瞬,他选择关紧房门,以免他人窥见屋内景象,再强装镇定走向自己的床帏。
王蕤意慌乱拿起衣服护住身体,可也迟了,他应该什么都看见了。
脸上是被人撞见换衣的慌乱羞愧,内心却失望无比。
她拿捏着时间与动作,精心设计的这一幕竟被小王爷无视,顿时浇凉了她的忐忑和胡思乱想。
她想做个送上门的低·贱玩意儿,他都瞧不上。
迟来的,她异常的屈辱和难堪。
屋内很安静,只有她穿衣时轻微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心碎和眼泪是无声的。
她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去换得小王爷的青睐。
终究命里没的何难强求。
她母亲送水过来,她赶紧佯装睡下,懒得起身应付这糟糕的局面,更不想让人发现她的窘态。
她闭眼假寐,眼眶还带着泪渍,睫毛湿漉漉的。
头昏脑胀、天旋地转,她陷入光怪陆离的梦中。
她在湖中洗澡,突然四周都是人。
青哥儿斜着眼看她,大骂她不知羞。
小姐丫鬟们高高在上看着她,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轻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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