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会在深夜里轻声交谈,聊索伦族久远的传说、穼朝的风土人情、生活在奥克里堆山的故事……
昏黄的烛影摇曳,木柴火在铁锅里静静燃烧,偶尔劈啦响动,温暖了整间屋子,孩子们正睡得香甜。
王蕤意时常被她们讲述的故事感动落泪。乌左的外祖母用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温柔告诉她:
“孩子,没什么好哭的,几百年来我们索伦人就是这么过来的,天寒地冻无法冷却我们的勇气,咆哮的野猪杀不死我们的灵魂,索伦的意志将永远永远流传在广袤的土地上。”
王蕤意泪眼婆娑点点头,她明白凡间的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哪个地方的人不苦,纵使不是天寒地冻的奥克里堆山,在绿意盎然的永嘉县深山,也上演着不一样的人间疾苦。
天界的仙神要什么有什么,成日里花天酒地、乐不可极,却敢瞧不起凭自己双手劳动生活的凡人。
王蕤意永远无法理解这群高高在上的仙神。
乌左的外祖母问她:“你在这儿开心吗?”她询问的眼神里暗藏忧虑和期待。
尽管没在明面上提过,但许多索伦人担忧神女被困在奥克里堆山会不开心,她甘愿为神山奉献一生吗?
借着此刻坦诚温馨的氛围,乌左的外祖母问出这个大家好奇已久的问题。
王蕤意没有欺骗,没有隐瞒,率真答道:“开心,我在这儿很开心。谢谢你们接纳我。”
说罢,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激之情,张开双手拥抱老人,有种女儿投奔母亲的可靠感。
因为他们的接纳,王蕤意重燃对生活的热情,她重新觉得自己是个人,不再是处处被看轻打压的异类。
短短时日,她已在奥克里堆山生出归属感。
坐在她旁边的年轻姑娘那琪接着问她:“你的家人知道你在这儿吗?要不要我们想办法送信到穼朝,叫你的亲人来看看你。”
提及家人,王蕤意的喜悦敛去,低下眉眼,长长的黑色睫毛半遮她眼中的悲翳,
“我父母亲死了,丈夫也死了,弟弟或许也死了,没有亲人再记得我。”
此话一出,屋内片刻的静默。她们没想到神女有个可怜的身世。
很快那琪打破沉默,握住她的手,“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更多的手搭上来,表示决心:“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也是!”“我也是!”…...
望着一张张可爱真诚的圆脸,王蕤意感动不已,眼中热泪流淌,重重点头,“嗯,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来到这儿是巧合,是身不由己,却让她看清迷失已久的心。
以为失去了翁叡祺,就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
其实,生命本就不该有目标。
在有限的生命里,不是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
这个世间多的是鳏夫、寡妇、独子、孤儿,他们凭借对生的渴望顽强活下去。
归根结底是有一颗深爱自己的心。
被轩寒笙折磨的日夜里,她早已忘了该如何好好爱自己。
在天界,她活得阴暗扭曲,被排斥、被打压,再强大的自我也抵抗不了群体的恶意。
再美的风景也无动于衷,再长的寿命也于事无补。
她只想逃,把头埋起来,躲避驱之不散的灰色天空。
而现在,在小小的山头,一群善良质朴的人接纳她,用爱包围她,王蕤意才明白,原来活下去可以有很多理由。
可以是因为天上那朵飘得很好看的白云,可以是因为晚餐吃的肉很香,也可以是因为她值得看尽万千美景。
翁叡祺的灵魂住在她的心里,他肯定也能一同感受她的喜怒哀乐。
两人未尽的心愿,她努力实现。
对翁叡祺枉死的亏欠,她用余生来铭记。
那颗被轩寒笙绞杀的心,她自己来治愈。
她要坚强,她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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