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镶嵌的墙体内,琴音正以光速往复折射:一缕《幽兰》余韵在夹层中迸碎成千万音节,落地便化作九曲回廊;半阙《阳春》颤音钻进螺旋音槽,唤醒三百根玉柱中封存的寒雾。
雾汽顺着柱身玄纹升腾,竟在梁枋间凝出羯鼓、排箫、凤首箜篌等幻形乐器,金石之声震得竹海翻起千重碧浪。
最玄妙当属中央庭院。青玉棋盘格随着《广陵散》音律变幻,每粒黑曜石棋子都是撕裂空间的锚点。
音浪推至第七叠时,八百亩墨荷突然从虚空绽放,莲心跃动的火苗竟是凝固的高音。
十二扇雕花门同时洞开,门外延伸的游廊通往不同季节:左起第一扇飘着隋堤烟柳,末扇却积满昆仑寒雪,而所有景致都悬浮在共鸣腔制造的蜃楼中。
此地无琴,却处处皆琴。风揉搓玉瓦是琴,雾穿行音槽是琴,连游鱼跃出荷塘虚影的涟漪都在冰魄丝上奏出泛音。
当子夜月光穿透七十二座悬空玉桥,整座楼阁开始吞吐星辉——飞檐收拢如含苞青莲,梁柱在收缩中挤压出《流水》古调,而那些被音波折叠的虚空间,正随着冰玉的呼吸缓缓坍缩回三百亩本体。唯有余音凝成的白梅仍在回旋,每一瓣都封存着比真实更辽阔的宇宙。
徐平安与弑帝两人在此地闲庭散步的逛了许久却仍然未发现有出口,到是这里的环境很幽美,琴音也很好听,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平复,即便是在此地待上个三年五载都不会觉得烦闷异常。
两人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连闲逛了三天,三天内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但却并不是失神,就是有种不想破坏此地美妙的琴声一般的不想发出一点噪音,想在这里浏览逛遍此地所有的美景,两人一路走着确并未察觉出一丝一毫的不妙,琴声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控住了他们的神识,即便是拥有神识圣体的徐平安也没有察觉出来。
青玉髓地面在足下晕开涟漪,徐平安与弑帝踏着《清虚调》的余韵穿过第七重镜廊。冰魄玉墙将二人的倒影折射成数百个虚像,每个虚像都在演奏不同乐器——执箫的徐平安与抱阮的弑帝在回音夹层中反复重叠,直到虚实乐声浸透每寸经脉。
他们曾驻足在悬空玉桥看音波凝成锦鲤,看那些半透明的生灵跃入廊柱音槽时溅起宫商水花;也曾在九曲共鸣腔边缘,看地脉灵气将《幽兰》古谱具象成漫天花雨。七十二座听涛轩随琴音时隐时现,每当弑帝伸手触碰雕花槅扇,整座建筑便化作音符消散在指间。
直到第七日寅时三刻,徐平安踩着露水经过三重月门时,忽觉肺腑震颤与角调完美契合。圣体神识内照,惊见五脏六腑皆浮现音律铭文:心脏搏动暗合《破阵乐》鼓点,丹田气旋正随《梅花引》的转折调整转速,连识海深处都回荡着箜篌扫弦的颤音。
"这池莲有古怪。"弑帝魔瞳中映出满池墨荷。那些本该随风轻摆的莲瓣,此刻竟如琴轸般齐齐转向他们。
徐平安顺着莲茎往下看,水面倒影里自己的双足正在玉髓地面生根,脚踝缠绕着由《清心咒》凝成的冰晶锁链。
三万六千玉瓦在头顶轰然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摄魂音孔。徐平安终于看清真相——那些令人沉醉的山水幻境,原是琴音抽丝剥茧般从他们神识中纺出的锦缎;每处令人流连的亭台楼阁,都在暗中将修士道心谱成新曲。
弑帝袖中炫黑利剑突然暴起,却在触及穹顶时被无数冰魄丝缠成蚕茧。琴音此刻显出狰狞本相:《困仙引》的音符化作带刺藤蔓,宫调锁魂,商音封窍,整座玉阁开始收缩挤压。徐平安并指斩向心口欲断共鸣,却发现经脉里奔涌的真元已变成液态的音符。
最骇人的是当他望向弑帝时,魔尊发间不知何时生出了玉质角徵——这座吃人的琴阁,正将活生生的大修士炼成会呼吸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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