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掌珠的院子,去到后院把今天进宫时负责端紫月杯锦盒的那个侍女双儿叫了出来。双儿似乎面有惊恐之色,见到她就跪下来,道:“姑姑,奴婢进宫时,一直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只锦盒。您也亲眼瞧见的,杯子取出来到修容娘娘手里的时候,都是完好的——”
青鸾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辩解,只是问她:“你是从何处拿到东西的?谁交给你的?——双儿,我知道你是个稳妥的人,这事干系重大,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紫月杯是皇上御赐给咱们主子的宝物,说是价值连城,那还是往小了说的。咱们跟修容娘娘,那是休戚相关,毕竟总是一家子。所以你现在如实回答我,先前从宫中内侍手里接过东西的时候,可有当面验收封条查看物件?当时交东西给你的内侍,叫什么名字?”
“姑姑,奴婢——”双儿见她神色肃然,青鸾不笑的时候,眼底的威严是很有几分震慑力的,因此说话时不免口舌都打起了架。正在此时,有人在身后轻声道:“姑姑,今日宫中内侍来时,东西都是交到我手里的。我当面开了封条核对过礼单之后,才叫人收进库房。库房那边还有二道封条,出库时也是我亲自查看过的,当真是没有一丝遗漏的地方,请姑姑放心。”
回话的是迦南,她一出面,青鸾便知道不能再继续往下问了。
虽然心里仍存着疑,但青鸾转身,已是云淡风轻:“嗯,既然是你经手的,那便应该不会有错了。”
浓黑天上挂着半只朦胧的毛月亮,周围的星子也显得有些黯淡。王府的飞檐上罗列着诸多的瑞兽,最前的一只当是鸿鹄,半只翅膀直插入云层当中。
似乎快到白露时节,夜里秋意更凉了两分。
迦南站在灯笼下,脸庞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只有上身那件银红色的对襟小衣,夜光里仍焕出灼目的一些星芒。
青鸾知道,金萱和迦南是掌珠身边从五品的侍女,她们的父母兄弟族人,都是徐氏的家生子。这一层身份远非其余的侍女婆子可比,因素来话少,此时开口也是能简则简的几个字:“姑姑明日一早要进宫,还请早些歇息罢。”
说完,她朝青鸾福了一礼,自己从容缓慢的回去了。青鸾还了半礼,目送其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慢慢的猜想着——难道自己无意中触动了谁?
风起于白露,一路慢慢走回去,裙裾沾上浅浅一层夜霜。
次日进宫,本来是预着会跟阮修容磨上半日的功夫。可没想到,一听到掌珠打发青鸾过来,阮修容立时便让人传了她进去,自己则灰败了一张脸,难得好声气的跟青鸾解释道:“真不是我不小心,而是这玉杯——哎,许是在库房存放多年不见光不得当的缘故吧,总之是才刚倒了酒进去,我这边一端起来,杯子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青鸾看着锦盒里的一堆碎玉,随手捡了几片拿着,隔着窗棂的光细细看去——的确是上好的紫玉,质地细密,就算是摔碎了,仍盈盈透着内里的温润。但现在怎么办?真把这一堆的碎片捧回去?掌珠只怕立时就会哭着进宫求见皇帝,到时候,又是一场不可开交的闹剧。
回头事情过了,徐老夫人肯定要揭了她们几个近身服侍的人一层皮子。
青鸾沉吟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碎片,朝阮修容福了一福,示意她屏退四下,“奴婢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娘娘回禀。”
阮修容可能心里也后怕,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十分有主意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在后宫碌碌无为这么多年,如今到了做婆婆的年纪,仍是个九嫔之位,连本宫这个自称都赚不上。
又放着出身赫惶的媳妇儿不好好相处,反而总为这么一点点的小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实在不是一个真正精明的主。
她的性情青鸾一眼就看了个透,也不兜来兜去的,直言问她:“紫月杯是皇上珍藏了许多年的宝物,如今拿来赏赐给主子,娘娘一时不慎摔碎了,本是意外,也不能怪娘娘。可是奴婢今日是劝住了主子特地进宫来问您一句实在话的,敢问娘娘,这紫月杯除了本身祥瑞之外,可还有其他的用途?”
阮修容听她说了前面一句,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后一句又让她提起心胆来,看着青鸾,却苦着一张脸,强撑着摇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杯子本是我想讨个祥瑞,所以才厚着脸皮找掌珠借来的。说来说去也怪我命苦,要是我能在皇上跟前有几分脸面,如今哪里用得着在儿媳妇跟前低头下气的……”
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青鸾终于断定阮修容就是个棒槌,不过还得设法撬开她的嘴,语气转换间,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探究的半是嘲讽半是逼迫:“若真如娘娘若言,那吴娘娘为何在病中都不忘开口求取此杯?再则,娘娘要想清楚,皇上既珍藏此物十几年,从前都不肯拿出来示人,如今忽然赏赐给王妃,又是在这个时候,难道当真一切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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