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绎对掌珠很是小心,就连说话也从不曾大声过。青鸾暗中观察,他给掌珠斟茶,总是斟完之后放在手里片刻,再递给她——不过是知道掌珠性急,怕茶水太烫,可惜这样的心思掌珠总是看不见。她目之所及的,都是萧绎那些做的不好的地方,譬如他的内向,他的不善言辞不懂怎么哄女孩子,不如武陵王,会给自己的王妃送各种各样的吃的玩的漂亮的首饰。他总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读书做学问研究马术,可是,却不能对妻子专注多少。
可是她却不知道,武陵王妃鱼嬛,跟丈夫也是无话不说。两个人要是没有打小磨合出来的亲密无间,那会有现在的不分你我?其实萧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似乎心里藏着千般要对掌珠好的心,可就是做不出来也做不到那个点子上。
青鸾看出来,萧绎对着掌珠的时候,其实是不自信的。他很少正面去看掌珠,只是用眼睛的余光追逐着她。可是,他的眼中有明亮或者黯淡交替的时候,那就是掌珠喜与怒的时候。
这些,总跟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干系。
而且最要命的是,萧绎是一个不会喊痛的人——生在皇家,应证那句话叫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据说诸位王爷皇子们,除了太子之外,都是各有各的手段。可他什么都自己忍受着从来都是一声不吭,所以,再大的难处也只能自己忍过去,他对谁也不愿意说。
青鸾给掌珠出主意,让她送个小猫小狗给萧绎。他不是不懂怎么跟女孩儿打交道吗?养只猫儿狗儿在跟前,自然也会渐渐懂得心疼人,知道怎么才是体贴了。
可是掌珠一脸懵,绞着手帕子反问:“怎么不是他送给我?人家武陵王都是……”
“哎呀王妃,你要想,咱们王爷跟武陵王是不一样的。武陵王一没有阮修容这么不着调上不得台面的母妃,二也没有自幼就缈了一只眼睛。他就是个循规蹈矩的皇子,从小养尊处优,排行第八不显山不露水,就连婚事都是自己的主张。哪像咱们王爷?多可怜——”
青鸾要替萧绎张罗的苦情戏还没有拉开帷幕,掌珠就断然拦住她的话头:“可怜?他哪里可怜了?你不知道,要不是他没了一只眼睛,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他!”
“王妃!”
青鸾这是第一次在掌珠跟前失态,她看向掌珠的眼神里充满震惊与不可置信。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立即躬身请罪:“主子恕罪,奴婢并非有心不敬,只是……您心里当真就这么在乎王爷那只眼睛吗?”
掌珠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有少年人未经世事苍凉的清澈与茫然:“当然,我介意自己的丈夫比其他人少了一只眼睛,就算他是皇子,可是也抵消不了这样的一份遗憾。这有什么不对吗?”
青鸾语塞,正不知如何接言,却听掌珠问她:“那你呢?你心里真的就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丈夫舍弃一切出家去吗?他这样做,既是否定你,也是否定过去的一切。”
“.…..”青鸾再度无语,她想或者自己一定要找机会告诉她一切的真相,可是,就算告诉掌珠又如何呢?一切话长,她跟她,从前是一样的人,或者,从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就注定了,早已不一样。
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却倾盖如故。
青鸾心里噎着这个梗,总是下不去。正好江无畏派人来送信,邀她见个面,她就去了。
江无畏竟然也酿酒,而且水平甚高。她舍血本开了一坛桂花露,掀开盖子就闻见浓郁的酒香。青鸾不喝酒,可是善闻香。当下就酒不醉人人自醉,问她:“这酒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江无畏正往她跟前的瓷杯里倒酒,闻言抬眸,有些意外:“哟,敢情你还是个行家?”
青鸾端过酒到跟前,却不喝,而是深吸一口气,闻了又闻,复又搁下。“我长到这么大,就喝过一次而已。要说行家,只是对着这香来的。”
江无畏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但是又舍不下她后面的半句话,便考她:“哦?那你说说看,这香是怎么来的?”
青鸾闭上眼,仿佛老僧入定。半响后开口,字字端正道:“我不谙酿酒之道,但是大抵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水、谷物两样最要紧。谷物我不敢说,但这酒中的菊花香味清雅浓郁,却是因为当年酿酒时用的是新采菊花蒸酿之后的花露。千千万万朵的鲜花,滴下来的露水,与谷物发酵和融,才有了而今摆在我们跟前的美酒。所以,经年不散,且越陈越香。”
“所以,岁月不欺你我。”
江无畏抬手,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而后微笑道:“青鸾,我知道你让我去问萧宏宫中美玉的事情,便是要查长公主——对不对?”
青鸾轻轻点头,对江无畏,她似乎并不存在多少的戒心。因为她与她都知道,若想在对方跟前粉饰自己,掩盖用意,不用多久就会被拆穿,到时候,难看的还是自己。
但有些事情青鸾没办法跟她直说,还好江无畏自小在人堆里打滚,知道分寸,当下只是道:“那就真是巧了,我也要对付长公主,咱们两居然是一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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