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得自己跟沈妃有一面之缘,那是上次仲秋节宫中设宴,她跟在太子妃的身后一起出席。那时候许是因为侧妃的身份吧,她整个人都是很安静内敛的样子,不多言也不妄动,远观如璧上的画中人一般,美丽而沉静。
但是照说以她的出身,她本可以再出挑一些的——没想到那都是表象,这时候开口挖心掏肺下油锅,闭口小贱人不要脸的沈妃,似乎才是展现了真正的自我。
她不依不饶,不管是对着和稀泥的韦明庭,还是挑衅的江无畏,她都自有自己的应对之策。左右她的原则就是,非要把江无畏给轰出去,否则自己绝对不走。
偏偏江无畏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她哪里会在意区区一个王府侧妃对自己指手画脚?说不定,就算是太子妃来,她还要狐假虎威的抖一抖呢!
于是很自然的,江无畏身边的大食女就跟她身边的仆妇们起了冲突。听着外头打砸声对骂声不绝于耳,江无畏讲的那些市井俚语让人面红耳赤,青鸾跟萧统都甚是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江无畏搬出了杀手锏——壁橱内没听清她到底跟沈妃说了两句什么话,总之两伙人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然后沈妃似乎怒气冲冲又甚为不甘不愿还不信的说了一句:“你这是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江无畏语气里飘荡着一种不屑与同情的意味,回道:“娘娘还是先去看清楚情况,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来撕我的嘴——啧啧!怎么,看这样子,娘娘好像是迈不动腿?”
沈妃这回绝对是哭了起来,嗓子眼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谁说本宫不敢?走!你要是敢乱说,我让人把你的久音宫给夷为平地!”
然后听起来,似乎江无畏也被拉着一起走了。至于搅屎棍韦明庭么,沈妃自然也不会让他落单,可能顺带着一起被推搡去了。
壁橱里的两人,这才大出了一口气,萧统先从里面推开门来,然后伸手拉出青鸾。
屋子里没有烛火,两人就在黑暗里松了口气。然后萧统朝她道:“对不住,今晚让你担惊受怕的。”
青鸾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滋味,想了想,才莫名的道了一句:“沈妃娘娘很爱您——殿下。”
“沈妃——她是沈大先生的孙女,沈大先生对我有师恩。所以前两年沈妃闹着要嫁过来东宫,太子妃也点了头,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青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么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说明什么,其实何必?沈约是太子太傅,这是本朝无人不知的事情。
那时候她在三公主府上就听到公主和掌珠议论沈妃,大抵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妃进了东宫之后就形同守寡。她可怜又可气,活在世人的笑谈和鄙夷中,湮没了世家之女应有的气度,却竟然不自知。
他跟太子妃蔡氏自然是不会苛待她,不论是看在她祖父沈约的面子上,还是出于他们一贯待人的宽和,但是对于沈妃而言,她要的又岂会是这些虚无缥缈的厚待?
可是谁能说,沈妃对东宫,不是一番滚烫的真情实意呢?
青鸾忽然莫名觉得心凉,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萧统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失望。
然后就在两人都莫名的就找不到话题可说的当口,萧统身边的内侍可算摸进来了。两人进门就先点着了烛火,那个长相十分白净温柔的扶着萧统在圈椅内坐下,然后朝青鸾作了个揖,道:“韦先生请您去他房里休息一下。”
青鸾简直是如逢大赦,韦明庭的屋子被他糟践的非常凌乱,横七竖八到处搁着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一些书本和涂涂写写的纸张。看得出来跟在他身边的左林右李真是不容易,因为这些书和纸张实在是不知道让人如何下手归置,所以还得先问过本人才能有个头绪,这个跟他平时自诩的繁忙也十分相称。内侍送青鸾进来,本想顺手收拾一番的,也被她打发出去。
青鸾就坐在窗前的书桌边,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夜色。后来似乎是倦意袭来,便任由自己趴在了手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江无畏推开门,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她方才惊醒过来。
两个姑娘都是一夜未眠,幸而天生底子好,否则这会儿看着彼此蓬头垢面的样子只怕也是好生尴尬。江无畏许是熬夜成了习以为常,此时不见半点颓色,反而是神采奕奕的看着青鸾,笑眯眯的先给她透了一条小道消息:“姓汪的被沈妃打了一头一脸的包,这会儿正在跟韦胖子诉苦呢!”
青鸾揉了揉眼睛,想一想就明白过来——“你把沈妃带过去的吧?”
“不然你们怎么脱身?哼,这事我可记下了啊,不但是你,就连太子也欠我一个人情。”
江无畏说着,挤眉弄眼满脸坏笑的凑过来问道:“太子殿下怎么样?是不是温柔专情而且——”
“无畏,我错了——我想,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该去肖想一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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