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有心机又有故事的女子,温婉的眉目完好的收敛了她以往的生平经历。她不展露锋芒锐甲的时候,除了爱钱爱首饰爱吃穿爱世间女子寻常喜欢的一应喜欢之外,也就没有别的爱好。
可是青鸾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况且,她还想从这一位魏女史身上,找到一根线,能打通晋安王府的那一位魏女史。
可惜,机会并没有那么趁手。
反倒是青鸾,先让她抓到了一回小辫子。
这日是韦明庭匆匆忙忙的跑来找她,看起来满脸的焦急。青鸾并没有什么可心虚的,便让人请他在三友轩中稍坐,然后回过掌珠之后才去见人。结果韦明庭一看见她就一脸魂不守舍,两只胖乎乎的手交叉着互搓道:“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反正就是——哎,江无畏这个人,你怎么看?”
青鸾心中悬起的石头轻轻落地,面对韦明庭的焦急无措,反倒先笑了起来。
“我知道,她并不是什么肃州来的孤女,真实的身份也绝对出乎世人的意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韦先生,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还是说,她从小就活在自己粉饰的世界里,就连你们这样青梅竹马的关系,也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破绽?”
三友轩中设的都是静室,格局和陈设雅致素净,正适宜三五友人坐下来喝茶闲话,或者午后小?。此时韦明庭落座的位置正对着窗前的一树寒梅,这时候梅花还在酝苞,赏不来花和寒香。但是几上放了一只红泥小炉,上面烧着就快沸开的桂花清露水,青鸾细细的从茶罐中舀了一点今年新出的白瑞香,然后执壶冲泡,趁着茶香刚刚散开时自己抿了一小口,阖目赞道:“幽兰和白桂香,都是刚刚好,分毫不差。”
韦明庭显然没有什么心情品茶,他皱着每天端起茶盏就是一大口,惊的青鸾禁不住出声提醒:“这桂花清露水,是咱们院中的姑娘们收集了一个月的呢,总共就得了这么两壶,您就不能悠着点用点心?”
韦明庭嘿嘿一笑,自嘲道:“知道你们蕙质兰心,可我就是个粗人,哪里分得出桂花清露跟秦淮河水的泾渭?再说了,我实在是心里焦急,又没人可以说道,所以这会儿人是坐下了,可是心里还是万马奔腾似的。”
青鸾看着韦明庭,眉眼中带着笑,可是审视的意味也昭然若揭。
最后是韦明庭自己败下阵来,不打自招:“我跟无畏和姓汪的都是从小便相识的,起初是惺惺相惜,那时候我跟姓汪的,一个是私生子,一个是庶子,两人境遇相似,加上骨子里都有几分不甘不屈,所以误打误撞的成了朋友。无畏是有次我们在外面遇上她被九音宫的管事毒打,当时天寒地冻的,她就穿了一件单衣,然后跪在雪地里,管事的把鞭子都抽烂了,她也还是不服气的仰着脸。那时候的她,跟现在可真是不一样——那时候,她就跟个公主似的,不像现在,涂脂抹粉的把自己装裹成了一个面具人。虽然她仍跟从前一样嬉笑怒骂,可是我觉得,她已经完全变了。尤其是跟临川王萧宏那个混蛋在一起之后,她更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就好像——萧宏给她下了什么降头似的,她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从头到尾,从躯壳到内心,我都觉得全然陌生了。”
青鸾端着手中的茶盏,心里却禁不住重重一颤——自己跟江无畏,或者算是同一种人?因为不得已,所以必须要隐瞒过去,那么,在世人的眼中,这算是一种对过去的背叛和对现在的欺骗?
就连名满京城的才子韦明庭,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一种欺骗。那么,他呢?
仅仅是一瞬间,青鸾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本能地想去看韦明庭一眼。
可是却发觉,这会儿他正沉浸在自己对过去的回忆里,并没有闲暇顾及其他。
人之所以容易迷茫痛苦,是因为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就这一点来说,名士与屠夫,都是一样的。
韦明庭素日里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江无畏,喜欢那个自小就倔强好胜对这个世界都不屈不挠的女孩子,可是,他也深知自己没有这个条件和资格,因此长期的隐藏心声掩埋痕迹,但是,再好的伪饰,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都会显露无疑。
他喃喃道:“其实上次你们半夜来东宫,我是事先就收到风声的——不是东宫的人来回禀,而是有人专门雇了个小叫花子,来告诉我的。你知道,那是谁派来的?”
青鸾点点头,毫不意外:“豫章王出奔前,我曾借无畏的人告知王妃,让她将世子先转移。当时,无畏就是遣了一个花子去王府求见谢王妃——而且,事后,这人还趁着王府大乱之际,在书房盗走了一些文书。至于这些文书的内容么,想来先生也应该猜到了,那些指证东宫与豫章王出奔之事有瓜葛的消息,就是由此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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