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倒是没想到青鸾会在这当口病倒,不过许多事情她不留神,也不代表就全然无所察觉。待见着王沅溪日日都衣不解带的守在掌珠跟前,不分白昼的伺候着,又见脸孔陌生的迦南也跟金萱一样,能时时出入正院内房之中,便隐约明白了几分:湘东王府的后院,许会因为徐王妃的这一场病,而生出许多变数了。
但她仍竭尽全力为青鸾治病,甚至在安歌私底下对青鸾的药动手脚时立即加以制止,并警告道:“你莫要当王府的这些人都是死的,打量她们这会儿晾着人家,便趁机将她往死里弄?你可认真想清楚,回头万一她出点什么好歹,谋害朝廷女官,这一桩罪名就够让我们秦风楼都灰飞烟灭了。”
安歌嘟囔着嘴,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女官吗?我可看出来了,近日王爷对她很是厌烦,还有新近拨到王妃房里的那个迦南,提起章女史这三个字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的寒气——看来这两人的梁子结的不轻呀!师姐,我可是为你好,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她,到时候……”
“到时候我只怕连自己这条命是怎么没的都不清不楚!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跟她无仇无怨,我不会对一个病者下手。至于其他的事情,且看个人能耐而已。总之安歌你要记着,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先问问自己的良心,不要什么好的坏的脏的臭的,全部都不加挑剔的学了来!你这样,以后可叫我怎么再带你出门?”
赤芍心中甚是不屑这般,故而口气和脸色都十分难看。而在她走后,安歌却是衔着一抹冷笑,淡然的看她走远,低声咬牙道:“就知道你善良,又大方,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且等着,今日你这番话,来日我总要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到时候,咱们再来理论一下,到底什么是能耐?”
安歌说完,也没有在长廊中多做停留。毕竟人多眼杂,她也不愿被人瞧出自己跟师姐之间有了嫌隙。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走后,有人从绿荫丛生的朱漆圆柱后缓缓现身,看了看天时,又匆忙往王府的西边行去了。
是日夜晚,春风微醺带暖。
因白日里劳顿,青鸾跟前服侍的两个丫鬟都先后睡着了。云镜对这边的地形十分熟络,轻手轻脚翻窗进来时,甫一站定身形,就见床上的青鸾正睁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帐顶。
虽是对那两个丫鬟都用了迷香,但云镜仍长话短说,将这两日来王府所发生的一应事情都回禀了一番,而后忧心道:“那个叫安歌的丫头似乎对大人很不怀好意,先前还想在大人的汤药中动手脚,后来被她师姐发现之后及时制止了。但是,我总觉得她是个祸患,不如择个机会,将她——”
青鸾有些无力的抬起手,摇头道:“不必,眼下这个时候,你万万不可遇事急躁。那个安歌身后必定还有人,而且,我总觉得,她便与王妃的病脱不开干系。”
“那我以后就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都跟什么人暗中有来往?”
青鸾这才颔首,又问道:“王大人那边可有消息?他答应过我,一定查出事情的由来。”
云镜回道:“先前他是有派人通知我,说这两日之内必定会找到解药送过来。可是就算是这样,只怕咱们也净失先机了。因为,此次王妃病后,先是王沅溪摇身成了忠心侍奉的孺人,后有那个迦南又重回正院中,这两个人,才是此次事件的大赢家。可是,大人却成了被王爷所猜忌的那个人。”
青鸾仍平躺在床上,这一场高烧令她显得清瘦不少,而此时的她却头脑格外冷静,只是如常分析道:“那是我技不如人,被人算计了也只能自认不如。但是我的使命,就是要守护王妃,所以,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我明白,大人的使命,亦是我的使命。”
青鸾这才转过脸,看着云镜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我跟你说过,你如今是自由身。王府现下的情况你也清楚,我所能给你的,便是云镜这一层身份,但是,你早前便救过王妃一次,所以你不欠我们什么,真的。云镜,我怕你会因此而搭上……”
“我不怕搭上自己的性命,因为我的性命,便是大人给我的。”
听她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青鸾便也不再劝。只是过了一会才问她:“那冷定乾——你便真的不愿认他了么?”
云镜的声线清冷如窗外的月色,字字分明,不带入一分一毫的感情:“我跟他本来就是陌生人,从前是,以后也是,不存在什么愿不愿意相认这一说。”
青鸾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反倒不好再劝,于是沉吟片刻,摇头自嘲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我如今才算真正信服了。云镜,自我与无畏还有你相识以来,冥冥之中便有许多事情,让我们越走越近。而今虽说生死相依太过煽情也未到那个境地,但终归,我们是彼此过了命的交情了。”
云镜看她脸上虽有病容未褪,但眼神却是淡然而笃定的。她从前便是因为这一种内在的从容而对她觉得格外的亲近与信任,而此刻方才瞬间明白,这一种眼神,便是从前江无畏所特有的。
谁人说生死永不可跨越?但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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