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心中连连冷笑,暗道要不是看在旧主的份上,这等事情自己断不会愿意插手。不过口中还是斟酌着言辞,有些拘谨的说道:“皇上,徐氏的身份摆在那里,您也知道的,旁的不说,就说她家中兄长可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镇远将军,东海徐氏一门曾显赫数代,便是到了如今,大梁天子也还敬重几分。便是她一场病了,宫中都要特别派来使前来问候,由此可见,徐家并未真正衰败。此等情况下,您若想要堂而皇之将人带回洛阳宫中,那无疑是向梁帝宣战,此等打算并不是上策。老身私心里以为,您不如就占个便宜见好就收吧!届时老身设法引徐氏出来荆州的哪一处庙宇庵堂,再让她承您的雨露,事后神不知鬼不觉,便是那瞎子王爷知道了也不敢发作。至于日后您再有何打算,就看南梁的气数何时耗尽了——”
她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魏帝自然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不外乎是她要借助自己的势力来做一些事情,所以便拿徐昭佩跟自己做个交易。难怪呢,这一路上自进了荆州城之后,她便格外的殷勤,原来是早就埋好了伏笔,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魏帝心中想明白了这一层,便有些被人算计的恼怒涌上心头。但他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陈夫人走后,方才瞪着周赤,问道:“朕那日遇见徐昭佩时,那个茶楼是不是陈夫人让你推荐的?”
周赤一看魏帝要发怒,当即便跪下,如实道:“末将该死,末将之前收了这陈氏派人送来的一把好剑,当时陈氏便说了城中好几个声名在外的茶楼酒肆,说皇上若闷的时候可去那里打发一下时日。末将事先派人去查了查这几个地方的底细,确认并无不妥之后才向皇上进言的。如今皇上要责怪的话,末将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魏帝瞪了他一眼,过了片刻才道:“你起来,此事跟你也不相干。朕想,她必定是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徐昭佩身边,所以,就算那天你没有带朕去那个茶楼,她也会有办法,让朕看见她的……”
他说着,想起掌珠那半张倾城绝世的脸,再想起那娇俏如画的眉梢,脸上的神色便不禁柔和了起来。
虞山春日多雨,彼时潮湿氤氲,但笼罩于山顶的云雾却是积年不散,以令四季都比山下要略冷几分。近几日韦明庭总见太子日夜伏案编着,但饮食上面却清减了不少,人也眼看着便瘦了一圈,这日终于忍不住近前道:“殿下,就当我求您了,您要么还是下山一趟,去荆州见一见她吧!否则这一别,还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难道您就真的甘心放下了吗?”
萧统身上披着一件单廛,手中捧着一本书册,正在细细研读。闻言并不抬头,只道:“放不下又如何?她从来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你不必如此。若真为她好,便要尊重她的决定。”
韦明庭闻言简直就想跺脚,在萧统身侧反复转了几圈之后,才问道:“那殿下,难道您心里就真的没有半点觉得愧对她吗?……那个,我的意思是,就算——”
萧统此时只是淡然一笑,摇头却笃定的说道:“孤对她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若说情义之上,我没有亏欠她。她心里也定是如此作想,否则,昨日便不会派人给孤传来这么一封书信。”
韦明庭自不会知道青鸾在书信中跟萧统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萧统的神色,显见还是轻松多过于凝重的。反观自己,真个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味,遂有些悻悻的闭上了嘴,又听萧统吩咐道:“你来的正好,给孤研墨,孤要给她回信。”
回信?韦明庭实在有些想不出来,太子要在信中写些什么?叮嘱她一路平安,吃好喝好,回来的时候再顺带捎一些各国的特产回来?
因为想不出,所以他便干脆一边研墨一边看着太子回信。最后将一封信偷窥了个七七八八,才颇为佩服的看向太子,道:“就这样就行了?”
萧统朝他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何不行?”
他唤人进来,将书信封好交由人带着下山,算来两日之后她便会接到,于是又附上一个由衷喜悦的微笑,道:“此去南海诸国,算来最少也需半年才能回来。如今五月,半年之后她归来时便已到冬日。孤从前也想去广州郡看看,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倒好,算是蹭她的光,这便得偿所愿了。”
韦明庭唯有作揖恭贺,道:“那臣要恭喜殿下,到时候,去广州郡的时候,可要捎上臣一道随行。”
萧统临窗手指远处道:“你也来瞧瞧这初夏的颜色。”
韦明庭便顺他指向翘首望去,只见天青云淡,遥遥可以见虞山主脉,依旧是一片郁郁苍苍之色。夏风已至,身居高台,更觉万籁清明。窗外有几株高大槐树,正是枝繁叶茂时,万叶千声,迎风作响。
回首去看太子,见他端然独立,一袭寻常紫色襕袍,广袖当风,衣袂翻飞,湛然便如谪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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