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时候她也有些担心,毕竟中原女子历来以白皙为美。于是试过让云镜给自己撑伞,或者带着厚厚的帷帽出行。但这两个办法很快都被她自己摒弃了——譬如经过大食国时,要甄选上好的优质蔷薇水,不但要采买到最为香艳的成品,还要深入产地查看花园中所种的蔷薇花。便是撑伞,始终也遮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日光,且让香料商人们都对自己纷纷投来异样好奇的目光。况且身后还有一些随行的采办官员,人家也并不打伞,如此一来二去,为免太过招摇,青鸾便也索性放弃了。
到现在,便是大中午的时候出来,她也不再打伞,也不戴帷帽,顶多便是入乡随俗,也戴着一条纱巾,以备走在人群中时遮一下面容。
此次宝船行经的地域与国家都很广,来到波斯时行程已经过半。若在此中一切顺利,便是三日后启程,前往下一目的地斐乐国。但青鸾却已跟汪直商量好,宝船启程之后,她将要在波斯停留一段时间,具体行程可由自己决定。朝中随行的宝船会留下两艘,在此静候她的指令。至于船上的侍卫等人,也皆由她调遣——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颗能医治好掌珠的波斯圣药。
不知为何,之前王沅溪抓起来的送给掌珠的那条锦鲤,在放回水池中后没几天,就忽然间鱼肚翻了白,便这么死了。
掌珠那日无意间在水榭里散步时听侍女们说起,当即便驻足,不无伤感的对王沅溪道:“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放它回去了。原本以为,那里才是它的家,它要回去的话会更自在一些,没想到,我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王沅溪心中则充满了兔死狐悲的伤痛,她对掌珠连连拭泪,却道:“怎么能怪王妃?这鱼能有这样的造化,已是它三生修来的福分。妾能有幸服侍王妃,也是前世积来的德。”
掌珠看着她,心里模糊的浮现出长窗下的那一幕。此时身侧也没有旁人,她忽然道:“沅溪,在这王府中,你愿意倚靠谁?”
她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王沅溪头顶炸开来。她立即屈膝跪下,行至掌珠跟前,泪流满面诚恳道:“自然是王妃,妾——自进王府那一刻起,便知道王妃是妾命里的贵人。妾愿为了王妃做任何事,请王妃不要嫌弃我的蠢笨。”
是真的蠢笨么?——掌珠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流露出清浅的一笑,而后伸手将她扶起,细声叹道:“要说蠢笨,或者我才是那个笨的吧。就如此番王爷震怒,将我撇在山寺中不顾而去。而我,竟连他到底嫌恶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又渐渐颦住眉心,仿佛无限伤感的摇头道:“若是长此以往,我也不想在这荆州王府长住下去了。不如自己请旨回京,让宫中的皇上和娘娘再为王爷挑选一个出身高贵的侧妃来荆州服侍他吧,不论怎样,我从小到大,还从未试过如此颜面扫地的时候。”
王沅溪一听她的话登时就急了,她怎会不知道,倘若掌珠要回京城,那萧绎自是不敢拦也拦不住的。听说宫中的宠妃沅芷夫人处处护着她,到时候只要皇上震怒下来,如今这王府里头的人,除了王爷之外,谁还有落下半点好?指不定,掌珠前一只脚跨出这个王府的大门,她们这样的姬妾下一刻就要被打发回家了。王沅溪深知自己身后已经无所倚仗,她能倚仗的,无非只有掌珠的善良宽和而已,于是当即顾不得抹泪,便誓言道:“王妃千万不要如此作想,妾以为,王爷肯定也是事出有因——若是王妃信得过妾的话,妾愿为您去打探一番。”
掌珠看着她,先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摇摇头。过得片刻又道:“你真能办成此事?”
王沅溪此时的脑子瞬间活络起来,她想到了安歌,也想到了实在不行还能去萧绎跟前旁敲侧击,总之是没什么法子不可行的,当即便应道:“王妃放心,妾一定竭尽全力!”
也总归是她还有几分利用的价值,安歌听得她的来意之后,便笑了笑,不无揶揄的问道:“你想打听这个并不难,不过要从我这里得到一点什么,你就要回报我一点什么——来,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替她办成此事?”
王沅溪好不容易趁着夜色乔装成了王府里的一个丫鬟出了门,此时来到荣安堂还气喘吁吁,汗流不止,闻言,却不禁浑身又是一颤。
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过这个安歌了。她跟自己算是同龄人,但一双眼睛却似早早就阅尽了人心,老辣狠毒,不带丝毫的温度。
王沅溪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为了避人耳目,她并没有当即前去见掌珠,而是捱到了次日一早,她仍是照着平时的习惯,前去服侍掌珠用早膳。
掌珠见她来了,不动声色的将屋里的人全部支开。然后,才见王沅溪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来。
那张最后辗转落到萧绎书案上的魏帝的画像,其实也是有人刻意辗转送入王府书房的。
如今,又到了掌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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