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舞台后台
江浸月的手指死死扣住威亚绳，指甲在皮革上掐出深痕。最后一段编舞本该是优雅的空中劈叉，但左腿突然袭来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铁钉扎进骨头。她听见耳返里工作人员急促的呼吸声，却咬紧牙关扬起下巴——镜头正对着她的脸，三万观众席的荧光棒汇成银色海洋，容不得一丝瑕疵。
落地时高跟鞋踩出清脆的响，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微笑着向四面鞠躬，直到幕布彻底闭合才踉跄着扶住墙。冷汗顺着脊椎滑进鱼尾裙的褶皱，左腿已经失去知觉。经纪人冲上来时，她正弯腰去捡滚落在地的钥匙扣——褪色的乒乓球拍挂坠上沾着新鲜血迹，像在木纹里开出一朵红梅。
"叫救护车..."她终于瘫坐在地，指尖还勾着威亚绳的残片，"别让记者拍到正脸.”
首尔·医院走廊
主治医生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CT片在阅片灯下像张破碎的蜘蛛网："第三次腰椎横突骨折，左腓骨二次骨裂。江小姐，再这样跳下去，你三十岁就要坐轮椅。"
江浸月蜷缩在轮椅上，止痛泵的滴答声与走廊外的快门声此起彼伏。经纪人递来的手机屏幕亮着热搜：#Luna带伤完成神级舞台#下紧跟着#林竞野釜山夺冠怒吼#。她点开视频，看见他扯下护腕抛向观众席，腕骨上缠着的蓝色肌贴和自己昨天用的是同款。
指尖悬在对话框上良久，最终只发去一张舞台谢幕照。照片角落的支架上，褪色的乒乓球拍挂坠在追光灯下泛着微光。
釜山→首尔
林竞野把金牌塞进行李箱夹层时，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新闻照片里，江浸月苍白的脸陷在医用枕头中，右手还攥着那个陪她走过十年的旧挂坠。机场广播正在催促前往北京的航班，他却摸出信用卡买了最近一班去首尔的机票。
凌晨的医院走廊飘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他在安全通道的阴影里站了很久，看着三波记者被保安赶走。晨曦染灰窗棂时，终于等到病房区换班的空档。隔着观察窗的玻璃，江浸月沉睡的侧脸被呼吸机面罩遮去大半，唯一清晰的是她缠着绷带的手——小指上还戴着十岁时他送的塑料戒指，颜料早已斑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教练的未接来电累积到第十八个。转身时撞翻护士站的病历夹，弯腰去捡的瞬间，左腕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北京·深夜训练馆
叶听澜推开训练馆的门，被眼前的场景钉在原地。林竞野像台失控的机器，对着发球机疯狂挥拍。汗水浸透的黑色运动服黏在后背，脚边散落着七个捏扁的矿泉水瓶。每次反手拧拉时，护腕都渗出新的血渍，在地胶上溅成暗红色的花。
"医疗组说你需要静养两周。"她将冰袋按在他肿胀的手腕上。
"等奥运结束，有的是时间躺。"他甩开她的手，球拍擦过台面的声响尖锐刺耳。
叶听澜突然拽住他护腕，布料下滚烫的皮肤让她心惊。
战术板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白鸽。月光从顶窗漏进来，照见板子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江浸月的复健进度表与他的训练指标，像两条注定相撞的轨道。
凌晨训练馆
凌晨两点的训练馆只剩一盏孤灯。林竞野机械地重复发球动作，每次挥拍都像在撕扯粘连的筋肉。护腕早已被血渍浸透，他却恍若未觉——这里是他唯一能暂时忘记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第十三次发球失误时，他踉跄着扶住球台。汗水滴在深蓝色地胶上，倒映出江浸月的笑脸。那年她偷翻进省队训练馆，坐在球台上晃着腿说："等我们都成了世界第一，就在比赛场馆顶上放烟花。"
手机突然亮起特别提示音。江浸月更新了病床照：她对着镜头比"V"，身后窗台上摆着个矿泉水瓶，蔫头耷脑的洋桔梗在水里投下细长影子——是他凌晨离开医院时，偷偷放在护士站的。
叶听澜用镊子夹起染血的肌贴，酒精棉擦过林竞野手腕时感觉到他肌肉抽搐。"下周换右手持拍训练。"她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奥运选拔赛..."
"右手打不出'月光弧线'。"他盯着天花板，那是江浸月最爱的杀球招式，"她等着看这个。"
消毒灯管在金属托盘上投下冷光。她突然把CT片拍在灯箱上，两张骨骼影像并列如镜中倒影："你们在互相啃噬生命！"
林竞野沉默着缠上新护腕，蓝底白纹的布料下，罗马数字纹身正在结痂。那是江浸月出道日的日期，如今被血渍染得模糊不清。
江浸月在镇痛泵的嗡鸣中醒来，床头摆着首尔少见的洋桔梗。护士说有位戴口罩的高个子来过，留下个褪色的乒乓球——上面刻着歪扭的月亮和波浪。
她将球贴在心口，塑料硬壳硌着手术刀口。窗外飘着今冬初雪，手机屏幕里林竞野正在北京暴雪中训练，护腕渗出的血在雪地上绽成红梅。指尖抚过球体刻痕时，突然读懂那些凌乱线条——是倒计时的罗马数字，指向奥运决赛日。
「当月光第33次掠过病房窗台，江浸月终于学会在疼痛中入睡。而训练馆的孤灯下，林竞野仍在重复那个注定撕裂自己的动作。他们像两株逆向生长的藤蔓，在地底将根系缠成死结，枝桠却朝着相反的天空疯长——直到某场大雪压断所有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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