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元年正月十一,卯时三刻,养心殿东暖阁的铜胎掐丝珐琅香炉刚焚完第三柱沉水香,武昌快马送来的黄绫急报便惊破晨雾。咸丰帝捏着奏报的手青筋暴起,"洪秀全在金田聚众两万"的朱笔大字刺入瞳孔,茶盏从指间滑落,滚烫的滇红泼在御案上的《算学兴国策》残卷上,"漕运"二字瞬间晕开成深褐墨团,恰似十年前道光帝在《南京条约》上朱批"允准"时,墨汁渗进龙纹案几的洇痕。
"载龄!"咸丰帝踢翻了脚边的炭盆,红热的炭块溅在权臣的珊瑚顶戴上。载龄跪倒时,腰间的鎏金算盘滑出半寸,算珠碰撞声里,咸丰帝瞥见算盘沿露出的铜锡合金珠——与养心殿密档中陈有福铁模的材质完全相同。
"江南制造局的蒸汽机为何还未量产?"咸丰帝抓起案头的《汽机新制》译本砸过去,书页掠过载龄的蟒纹补子,在地上翻开的那页正画着蒸汽犁的改良图。载龄叩首时,后颈的白发随战栗颤动:"回皇上,蒸汽机乃奇技淫巧,江南工匠多有抵触......"他的左手悄悄按住算盘,指腹摩挲着第三颗算珠——那是用英国进口的锡料所铸。
咸丰帝忽然想起肃顺三日前的密奏:载龄通过英商颠地走私蒸汽机零部件,以两湖茶叶和鸦片换取洋枪洋炮。殿外传来军机处值房的算盘声,噼啪声与十年前他随道光帝在南京江面听到的炮声重叠——那时英国战舰的铁锚砸进江泥,算珠般的弹丸击碎沿岸炮台。
"奇技淫巧?"咸丰帝冷笑,探手从龙袍内袋抽出肃顺暗访的《铁模材质验报》,"陈有福的熟铁减重法,为何在你主持的制造局变成了铜锡杂铸?"载龄的瞳孔骤缩,他看见御案上的残卷边缘,隐约露出"数据为体"的残字——那是嘉庆朝算学馆的核心机密。
此时,安德海捧着鎏金茶盘进来,银匙撞击盏沿的声响里,咸丰帝忽然转问:"算学馆旧吏赵元恺,可还在世?"安德海的手指在茶盘底部轻轻叩了三下——这是铁仙会的暗语。载龄的后背突然绷直,他记得赵元恺是陈有福的关门弟子,曾在数据房掌管《蒸汽入犁疏》的原始算筹。
"回皇上,赵元恺已于去年病故,"安德海垂眼盯着载龄的算盘,"不过他临终前将《算学馆工匠名录》捐给了琉璃厂汲古阁。"咸丰帝注意到载龄的喉结剧烈滚动,蟒纹补子下的右肩微微抽搐——那是藏银票的位置。
窗外突然传来景阳钟的轰鸣,那是礼部在筹备祈谷大典。咸丰帝望着载龄珊瑚顶戴上的积雪,想起肃顺密折里的警告:载龄祖父永瑆当年奉旨销毁陈有福手稿时,曾私藏三箱数据算筹。"传旨,"他抓起案头的算筹,"着载龄为祈谷大典监造祭器,即日起驻跸天坛,无诏不得入宫。"
载龄退出殿外时,安德海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火漆印——与琉璃厂地窖发现的"载"字密纹完全相同。东暖阁的自鸣钟敲了九下,咸丰帝翻开肃顺新送的《漕帮密档》,里面夹着王五冒死送来的铁犁图纸副本,图纸角落用炭笔写着:"载龄私铸算珠,锡铅比例与英吉利蒸汽机轴承一致。"
"皇上,"安德海掩好殿门,从靴筒抽出半片算筹,"铁仙会传来消息,载龄通过宗人府密道,将《蒙古沙化数据》卖给了俄使普提雅廷。"算筹上的"壬"字刻痕还带着血渍,那是王五被宗人府密探追捕时留下的。
咸丰帝捏着算筹,忽然想起陈有福草图背面的血痕。远处,祈谷大典的钟鼓之声隐隐传来,他却听见十年前南京城破时,匠人巷的算学馆燃起大火,千万算珠在火中爆裂如枪炮——载龄的祖父永瑆正是那场大火的监焚官。
"通知肃顺,"咸丰帝将算筹拍在《算学兴国策》残卷上,"打开宗人府夹墙,若再找不到赵元恺的《工匠名录》,就把载龄的算盘熔了铸炮。"安德海注意到御案上的茶渍已凝成暗褐纹路,形似蒸汽机的管路图,而咸丰帝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嘉庆帝画像中的姿态重叠——同样握着算筹,同样望着窗外的风雪。
殿外,载龄的官轿正经过乾清门,轿帘缝隙里掉出片纸角,被风卷到养心殿阶下。安德海拾起一看,是《汽机新制》的译稿,上面用红笔圈着"蒸汽压强换算表",旁边批注:"可用于改良抬枪。"他忽然明白,载龄所谓的"奇技淫巧",早已变成了通敌的筹码。
酉时,天坛传来消息:载龄在祈年殿不慎打翻烛台,烧毁了半幅《嘉庆御制耕织图》。咸丰帝望着御案上的残卷,"用筹不用权"的朱批被茶渍泡得肿胀,却依然清晰。他摸出袖中肃顺送来的火漆印模,想起琉璃厂地窖的地道里,铁仙会的匠人正借着算筹砖雕的微光,临摹陈有福的蒸汽犁图纸。
夜越深,养心殿的烛火越亮。咸丰帝铺开空白黄绫,饱蘸朱笔,却迟迟未落。窗外,载龄府的方向又起了火,火光中隐约可见算珠状的火星飞溅——那是铁仙会在执行天罚。他终于落笔,朱批在黄绫上晕开:"算学馆旧档,着肃顺全权查考,违者斩。"
墨迹未干,安德海捧着最新军报进来:"洪秀全已克永安,号太平天国。"咸丰帝望着黄绫上的朱批,忽然觉得那蜿蜒的笔画,竟像极了陈有福草图上的齿轮纹路。算筹在袖中轻响,他知道,这一次,再也不能让算珠落在洋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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