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种绝望的跋涉中,失去了意义。一天,两天,三天……我们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在这片该死的黄连山里转了多少天。
最后的压缩饼干早就吃完了。我们开始像野人一样,疯狂地寻找任何能填进肚子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回忆着爷爷当年那些零散的讲述,结合着路上看到的植物,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辨认。
“这种蕨菜的嫩芽,掐掉毛,用火烤一下,能吃,但是有点涩……”
“那种红色的野果,颜色太鲜艳了,多半有毒,不能碰……”
“这种像芋头一样的植物,叫野芭蕉,它的嫩芯可以吃,刮掉外皮,里面的芯能稍微填填肚子,虽然没什么味道,还有点麻……”
我把这些发现告诉了其他人。一开始,大家还半信半疑,但当饥饿的折磨压倒一切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开始像蝗虫一样,搜刮着身边一切看起来能吃的东西。有时候运气好,能找到几棵可食用的野菜或者野果,大家就分着吃,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口,聊胜于无。有时候运气不好,有人误食了有毒的植物,上吐下泻,痛苦不堪,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垮掉。
水,是另一个巨大的难题。虽然山涧溪流不少,但很多水都带着一股怪味,或者颜色不对劲。我们不敢轻易饮用,生怕染上痢疾或者其他疾病。我记得爷爷说过,可以用干净的布(虽然我们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干净的)过滤,或者把水烧开了再喝。但我们没有火柴了,唯一的一个打火机也在渡河时弄丢了。最后,只能找那些从岩石缝隙里滴下来的、看起来相对清澈的水,或者用军用水壶接一些雨水,聊以解渴。
疾病,如同预料中那样,开始在这支小小的队伍里蔓延。
潮湿闷热的环境,蚊虫的叮咬,营养的匮乏,再加上之前战斗留下的伤口无法得到有效处理,疟疾、丛林热、伤口感染……开始一个个地找上门来。
猴子开始发高烧,浑身打摆子,说胡话。
老周的腿伤严重感染,流出发臭的脓水,整条腿肿得像水桶一样粗。
小石头也开始拉肚子,一天要去方便好几次,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们没有任何药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那种眼睁睁看着战友走向死亡,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比面对敌人的枪炮还要让人绝望。
在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队伍的纪律和凝聚力开始濒临崩溃。
争吵,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爆发。
猜忌,每个人都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仿佛他们随时会抢走自己仅有的一点生存资源。
绝望,像瘟疫一样传染,有人开始喃喃自语,精神恍惚;有人则彻底放弃,躺在地上,拒绝再往前走一步。
刀疤脸试图用他一贯的强硬手段来维持秩序。他会粗暴地打骂那些抱怨或者掉队的士兵,甚至用枪威胁。但这一次,他的铁腕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效力。在死亡的阴影和彻底的绝望面前,纪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能避风的喀斯特溶洞宿营。仅存的一点点食物——半条前一天好不容易用陷阱抓到的、烤得半生不熟的竹鼠——引发了激烈的争夺。一个饿红了眼的战士,试图抢夺刀疤脸分给伤员的那一小块肉。
刀疤脸勃然大怒,拔出枪指着那个战士的脑袋,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那个战士也豁出去了,同样举起了枪,嘶吼着:“老子饿死了!凭什么他们有吃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洞穴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枪口对峙,杀气弥漫!眼看就要爆发一场自相残杀的悲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去,挡在了两人中间,大声喊道:“都他妈的别冲动!我们还剩下几个人了?!再自己打起来,就真的全完了!!”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疯狂,最终,两人都缓缓地放下了枪。但那根紧绷的弦,并没有真正松弛下来。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发现刀疤脸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他不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保护或者说需要利用的新兵,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一丝忌惮,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
因为,在寻找食物和水源方面,我似乎成了这支残破队伍里,唯一还能发挥点作用的人。靠着爷爷那些零散的“真传”和被逼出来的细致观察,我总能找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极其有限,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能让我们多苟延残喘一天。
小石头更是对我寸步不离,把我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那双因为疾病和恐惧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和依赖,这让我感到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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