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温板着脸坐在玄玉榻上,垂眸盯着自己缩成孩童模样的手,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小小的掌心还带着肉窝,一缕黑雾在指尖缠绕,却因力量削弱而时隐时现。
“解释。”
他开口,声音稚嫩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眼神幽幽看向眼前人。
昏迷之前的事,他可没全然忘记。
靳时栖正倚在窗边,闻言转过头来。
他早已换下那身嫁衣,一袭胭脂红广袖袍泼墨般垂落,乌发未束,只用金丝绞了鬓边两缕,发尾扫着喉结处隐约的朱砂痣。
最招眼的是耳垂上那枚血玉坠子,随着偏头的动作轻晃。
“这么凶做什么?难道我会害你不成?帮你补魂时,你的灵魂难得放松下来......”
靳时栖慢悠悠地走过来,腰间禁步轻晃,停在纪明温面前。
他俯下身,与如今看着只有五六岁的枉死城城主平视,瞳孔中漾着戏谑的光。
“随后,就变成了这样,与我无关。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我劝你最近还是不要过多使用力量,你的灵魂撕裂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就算你不会死,也可能失去神智。”
纪明温正要发作,忽见那纤长食指勾起张猩红帖。
烫金请柬在靳时栖指尖转出曼妙弧度,腕间朱砂珠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半个时辰之前送到的,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坏消息是你昏睡了整整一日,好消息是没人发现,也无人来上报,你这个枉死城城主是否太过悠闲了?”
手指翻转间,请帖在纪明温面前展开。
请帖展开时血腥气骤浓,衬得靳时栖捏着帖子的手如玉雕般剔透,也就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话中的戏谑。
「恭请枉死城主赴血肉盛宴。
——狐仙 敬上」
纪明温的神色阴沉如墨。
“回绝。”
冷哼声响起,指尖一弹,黑雾凝成的鬼火瞬间将请柬烧成灰烬,灰烬飘落时,他懒洋洋地蜷进王座深处,过长的衣袖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妖异的眼睛。
他支着下巴,不悦地眯起紫瞳,声音闷闷地传来。
“本座对狐仙的恶趣味不感兴趣。”
靳时栖并未理会化为灰烬的请柬,毕竟枉死城城主的身份就是各地的通关令牌。
“这怎么行?城主大人可是说过,要帮我取得至宝,如今正是好时机。”
“可本座现在……”
纪明温话到一半突然噤声,手指漫不经心拨弄着腰间的玉佩,连眼皮都懒得掀。
“若旁人知晓我现在的状态,饕餮原那些恶鬼,会像嗅到血腥的豺狼,将枉死城撕碎。”
稚嫩的尾音拖得绵长,指尖一挑,玉佩“叮”地一声落在案几上,滚了半圈,不动了。
“更何况,枉死城也不是铁桶一块,鬼界强者为尊,他们若发现本座成了这般模样,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本座这个城主。”
纪明温说起话来轻飘飘的,在接受自己如今的模样后,也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不如这样......”
靳时栖忽然蹲下,与他平视。
“我扮作你的模样赴宴,只要不出手就不会暴露,但以你的威望,整个鬼界不会有人想不开吧?”
“可行吗?”
纪明温挑眉。
“八成,我有你的令牌,可以伪装你的气息。
但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只剩下两日,在不确定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变回来之前,要做好两天内的计划。”
“你?”
纪明温短短一个字,却满含着不信任。
他嗓音中压着不悦。
“让你一个人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靳时栖闻言,唇角微挑,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眸中漾着几分玩味。
他既不反驳,也不应声,只是静静地盯着纪明温,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半晌后,似是意识到什么,纪明温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
当天晚上,靳时栖就扮作纪明温的模样上了街。
街道两侧的鬼物纷纷低头避让,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靳时栖的袖口微微一沉。
玄色皮影顺着他的手腕滑入袖中,仅有巴掌大小,却仍保持着城主的矜贵姿态。
双臂交叠,紫瞳半阖,连衣袍褶皱都分毫不差地拓印在薄如蝉翼的皮料上。
正是纪明温。
他宁死不会用那副孩童的模样出门。
他早应该知道的,这个补魂师没安好心!
好在二人的气质有几分相似,就连纪明温这位正主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是盯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有些不悦。
“勉强有七分像。”
纪明温的嗓音仍带着居高临下的冷调,但实力随之“缩水”的他根本不是靳时栖的对手。
见靳时栖假装没听到,纪明温又再次警告道——
“若你敢用本座这张脸做什么,本座定让你……”
“好好好,定让我生不如死,让我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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