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你妈!"龙安心一拳挥在年轻城管脸上。
接下来的混乱像是一场梦。年轻城管踉跄着后退,踩到地上的辣酱滑倒,后脑勺磕在路沿上。年长城管一个擒拿把龙安心按在三轮车上,手铐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袭警!你这是袭警!"年轻城管捂着后脑勺站起来,手指上沾了血。
"我们是城管,不是警察..."年长城管皱眉,但还是对着对讲机呼叫了支援。
龙安心被按在车斗上,脸颊贴着冰冷的金属。他看见地上破碎的辣酱瓶,红色的酱汁慢慢流进下水道缝隙,像是一条小小的血河。
......
派出所的审讯室比龙安心想象的小,只有一张铁桌子和两把椅子。墙上"坦白从宽"的标语缺了个角,空调出风口嗡嗡响,吹出来的风有股霉味。
"知道打城管什么后果吗?"做笔录的警察是个中年秃顶,制服领子泛黄。
龙安心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铐痕:"是他先..."
"监控显示是你先动手。"警察打断他,"小张脑震荡了,现在在医院。"
龙安心的胃沉了下去。他想起光头男人舔完辣酱嫌弃的表情,想起林妍说他"一辈子没出息",想起李大头卷款跑路时留给他们的一地烂尾楼...
"我赔钱。"他哑着嗓子说。
警察哼了一声:"人家是公务员,不差你这点钱。"他把笔录转过来,"签字吧,拘留48小时。算你运气好,小张没大碍,不然够你喝一壶的。"
龙安心签完字,被带进一间拘留室。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一个醉醺醺的老头,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少年,还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领带松垮垮地挂着。
"犯啥事儿了?"青春痘少年凑过来。
"打城管。"龙安心缩在角落。
"牛逼啊!"少年竖起大拇指,"我偷电动车,第三次了。"
西装男冷笑:"年轻人不懂法。打公务人员,三年以下。"
龙安心把脸埋进手掌。48小时,他的三轮车和剩下的辣酱肯定没了。出租屋的租金后天到期,房东早就想赶他走了...
"第一次进来?"醉老头递给他半根皱巴巴的烟,"我年轻时候也打过警察,那会儿严打,判了七年。"
龙安心没接烟。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喝醉了打母亲,他扑上去咬父亲的手腕,被一巴掌扇到墙角。母亲抱着他说:"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就过去了..."
夜里,拘留室的灯一直亮着。青春痘少年打着呼噜,醉老头在角落里呕吐。龙安心盯着墙上的涂鸦,有人用指甲刻了"冤"字,有人画了个生殖器。空调太冷,他只能不停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第二天上午,警察来提审西装男,回来说他涉嫌非法集资,涉案金额三千万。青春痘少年崇拜地看着西装男的背影:"牛逼!三千万能买多少电动车啊!"
龙安心算了一下,三千万相当于他打工三百年的工资,如果李大头不跑路的话。
下午四点,警察开门喊他:"龙安心!有人保释!"
龙安心茫然地跟着警察走出拘留室,在接待处看到了煎饼大爷。
"五百块保释金,"大爷数着脏兮兮的钞票,"小伙子,你可真虎啊!"
龙安心嗓子发紧:"谢谢您...我明天就还..."
"算啦,"大爷摆摆手,"你那点家当全被没收了,三轮车、辣酱,还有你那破毯子。"
走出派出所时,夕阳刺得龙安心睁不开眼。煎饼大爷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凉透的煎饼。
"吃吧,看你也饿坏了。"大爷叹了口气,"我当年刚来广州也这样,跟城管干架,后来学乖了。"
龙安心狼吞虎咽地吃着煎饼,葱花卡在牙缝里:"我该怎么办?"
"回老家吧,"大爷点起一根烟,"城里容不下咱们这种人。"
......
出租屋的门锁被换了。房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龙安心的编织袋,里面胡乱塞着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三天没交租了,"房东是个精瘦的广东女人,颧骨高高突起,"押金抵房租,赶紧走!"
龙安心默默接过袋子。检查了一下,安全帽还在,林妍送的小熊贴纸已经彻底磨没了。手机早就没电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发消息来。
"那个...能不能让我充会儿电?"龙安心指指手机。
房东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让他进了屋。充电器插上的那一刻,手机震动起来,显示有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林妍。
龙安心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被褥已经被房东收走了——看着窗外的夜色。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是他和林妍分手后租的,每月八百,没有窗户,只有个换气扇整天嗡嗡响。
手机充到5%,他拨了回去。
"龙安心!你死哪儿去了?"林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
"我...有点事。"龙安心看着墙角那箱没用完的辣椒,已经有些发蔫了。
"我妈给我介绍那对象,下周末要来家里吃饭..."林妍的语速很快,"你能不能...能不能暂时别联系我了?"
龙安心握紧了手机。充电器接触不良,电量显示在4%和5%之间跳动。
"安心?你在听吗?"
"在。"龙安心说,"祝你幸福。"
挂断电话后,手机电量停在了3%。龙安心翻遍编织袋,找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父亲去世时留下的东西: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一张泛黄的老屋照片,还有把生锈的钥匙。
照片上的木楼已经很旧了,门廊下挂着干辣椒和玉米。父亲站在门口,表情严肃,手搭在年幼的龙安心肩上。那是他唯一一次和父亲合影,第二天父亲就去镇上喝酒,再也没回来。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微信。龙安心以为是林妍,急忙点开,却是煎饼大爷:"小伙子,我老乡的物流公司招跟车的,跑贵州线,去不去?"
龙安心看着照片上的老屋钥匙,想起车上老人说的话:"根断了就要回去接。"
窗外,广州的夜空看不到星星。龙安心回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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