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怕你们用汉人的农药..."堂叔喘着粗气说。他撩起裤腿,露出道蜈蚣似的伤疤,"那年公社用六六粉,我这条腿烂了半年..."
龙安心突然想起父亲工具箱里那包发黄的硫磺,标签上写着"1983年虫灾备用"。
阿彩和汉族厨师的婚礼成了转折点。当司仪要求新人用普通话宣誓时,务仰突然用苗语大喊:"要像酸汤和鱼那样配!"
满场哄笑中,没人注意到老银匠往婚戒内圈刻了道波浪纹——那是苗语"永不分离"的象形文字。更妙的是,新郎竟用苗语回了句:"酸汤离了鱼,还是好酸汤。"虽然发音滑稽,却让叔公手里的牛角刀当啷落地。
县工商所送来"阿耶玳"商标注册证时,龙安心发现苗文部分被印成了镜像文字。正要发火,吴晓梅却拦住他:"等等,你看——"
阳光透过商标纸,背面的苗文在桌面上投下正确的影子。原来务婆早就料到这出,交上去的样稿特意用枫香树皮纸,正反两面都写了字。
"汉人看正面,苗人看背面。"老人得意地吐着烟圈,"这不就两全了?"
山洪冲毁进村公路那晚,被困的货车司机们被安置在鼓楼。当发电机也熄灭时,不知谁先唱起了家乡小调。
渐渐地,苗族古歌和汉族山歌竟交织成了新的旋律。最年长的司机摸出枚铜钱:"这是我爷爷那会儿,苗胞带路躲土匪给的谢礼..."
硬币在火光中翻转,正面"乾隆通宝",背面刻着个小小的蝴蝶纹。
鼓楼祭祀前夜,龙安心发现备好的黑毛猪被人换成了白猪。按苗家古规,只有丧礼才用白牲。
"是吴老岩家干的。"阿雅咬着银簪尖,"他家媳妇昨儿去县城买了桶白漆。"
务婆却拦住要去理论的众人。她取来三根枫香树枝,蘸着白猪血在鼓面画了道星辰纹:"汉人祖宗也是祖宗,今晚就唱段汉苗合祭的调。"
当夜,那面染血的鼓竟发出前所未有的浑厚声响,连深山的苗胞都派人来问:"是不是挖到雷公的铜鼓了?"
查账时,龙安心发现合作社的收支记录有套特殊符号:
"△"代表县里拨款(山形象征官方)
"○"记录苗绣收入(圆如银元)
"╳"则是私下的物物交换
最神奇的是"借贷"栏,画着蝴蝶纹样的变体——翅膀朝左是借出,朝右是借入。县审计局的人研究了半天,最后在报告上写:"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会计法"。
龙安心带着文化馆钥匙去省城鉴定,专家却说锁芯早就换了。正失望时,老馆长孙女找来本发黄的《文物登记册》:
"1953年移交清单第七项:苗族银饰箱(附钥匙,存于龙木匠处)"
原来父亲不仅是木匠,还是当年秘密保护文物的"守钥人"。回家路上,龙安心特意绕道父亲坟前,把那把打不开门的钥匙埋在了坟头——下面正好压着刚签成的外贸合同。
吴晓梅堂姐临盆那晚,全寨为取名吵翻了天。叔公坚持按苗历取名"阿耶"(树根),男方家长非要叫"建华"。
接生婆突然从产房端出盆血水:"孩子自己选吧!"
众人屏息中,一滴血珠在盆沿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务婆准备的苗文名帖,一股滑向爷爷写的汉字红纸。最终血痕在两张纸中间停住,形成个完美的蝴蝶形状。
"就叫吴蝶·华吧。"龙安心说,"中间那个点,是蝴蝶妈妈的眼睛。"
山洪退去的清晨,被冲垮的旧磨坊遗址露出块石碑。上面刻着汉苗双文:
"清道光八年苗汉合建水碾房"
当龙安心和叔公共同拂去碑上淤泥时,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水雾中升起道罕见的双彩虹——一道正,一道反,像极了两把相向的牛角刀。
务婆往彩虹尽头撒了把米:"古歌里说,这种虹是苗汉两族通婚时,老天爷挂的彩绸。"
晒场上,小芽正领着孩子们在新洗的绣布上,用黄泥和靛蓝画着今天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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