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官戴上眼镜仔细查看,突然问:"为什么左边第三道纹是断开的?"
"这不是断线,"吴晓梅声音清亮,"这是清水江在仰阿莎脚下的分支,古歌里唱'九十九道湾,道道见真心'。"她指向绣片边缘,"机器绣品会把这些细节连成直线,只有手工才按古法留白。"
会议室一片寂静。龙安心趁机播放了务婆的古歌录音,苍凉的调子在室内回荡:"……银梳梳开乌云散,露出十二个月亮湾……"
赵琦突然打断:"这能证明什么?民间传说谁都能唱!"
"那这个呢?"龙安心取出《苗疆工物志》,翻到有官印的那页,"光绪二十三年,黔东南道台衙门认证的仰阿莎银饰标准。"
听证官的眼睛亮了。她正要说话,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苗族老人在阿勇搀扶下走了进来——是潘阿婆!
"法官大人,"老人颤抖着举起一个蓝布包,"这是我祖传的项圈,被他们抢走的那个是赝品!"
布包打开,里面是个泛着古旧光泽的银项圈,正中的太阳纹精细得令人窒息。潘阿婆指着内侧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刻痕:"这是我祖父的名字,用苗文刻的。"
赵琦的脸色情
听证会休庭间隙,龙安心在走廊尽头发现了鬼鬼祟祟的赵琦助理。那人正对着电话低吼:"快把仓库里那批货处理掉!对,全部熔了!"
龙安心悄悄跟上,发现助理溜进了地下停车场。一辆厢式货车正在装货,工人们抬着的箱子上赫然印着"仰阿莎特供"的字样。
他掏出手机录像,镜头拉近时,突然发现箱子缝隙里露出的产品——粗制滥造的果脯包装上,仰阿莎的图案竟然和合作社的设计一模一样!
"山寨我们的包装?"龙安心血液都沸腾了。他正要冲上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进了消防通道。
是王立明!
"别冲动,"老同学压低声音,"我刚查到,这批货是要出口东南亚的,已经涉嫌跨国侵权。"他塞给龙安心一个U盘,"里面有海关报关单,足够定他们罪了。"
听证会最终裁定:撤销苗韵公司的商标注册,并立案调查其侵权行为。走出大楼时,天上乌云密布。
回村的班车上,龙安心望着窗外发呆。吴晓梅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赢了还不高兴?"
"我在想那个绣坊的老太太,"龙安心叹气,"赢了官司,可那些被抢注的商标呢?被低价收购的刺梨呢?"
阿勇从前排转过头:"龙哥,刚收到消息,李老板的人把合作社的烘干机砸了!"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砸在车顶上像擂鼓。龙安心望着模糊的窗外,突然说:"停车。"
车停在路边,他冲进雨里,跑到一棵老枫树下疯狂刨土。吴晓梅举着伞追来:"你疯啦?"
龙安心挖出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是一叠发黄的图纸:"我爸留下的烘干机设计图。"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当年他改良传统土灶做的,不用电也能烘干果子。"
雨幕中,三人相视而笑。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像是古老的鼓点。
暴雨中的山路像一条翻滚的泥龙。龙安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背上的帆布包已经被雨水浸透,里面装着的《苗疆工物志》用油纸裹了三层,贴着后背发烫——那是他们打赢商标官司的铁证。
吴晓梅跟在他身后,蓑衣上的棕毛被雨水打成一绺一绺的。她怀里抱着潘阿婆的银项圈,外面包着杨婶给的蜡染布,生怕雨水沾了银器。
"前面塌方了!"阿勇从雨幕里钻出来,满脸泥水,"树和石头把路堵死了。"
龙安心抹了把脸,眯眼望去。进村的唯一一条公路被山体滑坡彻底截断,几棵碗口粗的杉树横在泥浆里,根须狰狞地朝天支棱着。远处隐约传来轰隆声——还有石头在往下滚。
"绕老猎道吧。"他转身对身后十几个村民说,"老人孩子走中间,男的在外围。"
队伍调转方向,钻进了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这是老一辈上山采药的路,几十年没人走了,石阶上长满青苔,滑得像抹了油。龙安心折了根树枝当拐杖,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杨婶背着三岁的孙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七十岁的潘阿婆被两个妇女架着,银项圈在她胸前晃荡,反射着微弱的白光。
雨越下越大,山涧的水已经漫到小腿肚。龙安心突然站住,耳朵动了动:"你们听见没?"
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是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阿勇脸色骤变:"糟了,是'龙吼'!"
老人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龙安心知道这是什么——山里人管泥石流叫"龙吼",因为声音像龙在咆哮。
"往高处跑!快!"
半山腰的岩洞里,逃难的村民挤作一团。龙安心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三个人——小勇和他父母。
"他们去抢烘干机了!"杨婶急得直拍腿,"那机器是合作社的命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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