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青瓦屋檐连成珠串,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叶徽跪坐在三清殿的蒲团上,掌心向上承接从窗棂缝隙漏入的雨丝。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前世叶家庭院的那口古井——每次病发咳血,老管家总会打一桶井水给他敷额。
"居士,斋饭备好了。"小道童在门外轻声唤道。
叶徽收回手,青色道袍袖口已沾湿一片。他起身时特意看了眼手机——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南方雨巷》制片主任的。锁屏界面的推送消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南方雨巷首映礼#、#叶徽失踪#、#青衫公子疑似耍大牌#。
斋堂里飘着野菜粥的清香。叶徽刚端起粗瓷碗,山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我去看看。"小道童放下筷子。
"不必。"叶徽吹开粥面浮着的枸杞,"若是穿黑西装的,就说我昨日便下山了。"
话音未落,凌乱的脚步声已闯进庭院。三个举着相机的男人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斋堂门口,镜头直接对准叶徽的素颜。
"叶先生!为什么缺席自己电影的首映礼?"
"传闻您与苏芳导演闹翻是真的吗?"
"这身道袍是要出家?"
闪光灯在雨中亮得骇人。叶徽眯起眼,恍惚看见前世那些举着镁光灯的西洋记者——他们也是这样围堵在叶府门口,等着拍江南才子咯血的狼狈相。
"诸位。"他放下碗筷,声音比檐外雨还冷,"这里是清修之地。"
最壮的狗仔直接跨过门槛:"粉丝都在影院等你,叶老师不觉得太任性了吗?"他镜头下移,突然对准叶徽的手腕,"这伤疤是上次拍戏留下的?听说您当时..."
"无量天尊。"苍老的声音从廊下传来。白发老道士提着灯笼现身,灯罩上朱砂画的符咒在雨夜里泛着暗红,"山门亥时闭,各位请回。"
狗仔们还想纠缠,忽见叶徽起身行礼时,道袍后摆露出内衬上绣的八卦图案。领头的突然压低声音:"拍够素材了,走吧...这道观有点邪门。"
等引擎声远去,老道士才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叶居士,你要的东西。"
叶徽道谢接过。锦囊里是晒干的夜交藤,正是他调理肾脏所需的最后一味药材。七天前他循着前世记忆找到这座道观,不仅因为这里僻静,更因藏经阁有半部《玄门药典》残本。
回到厢房,叶徽刚点燃药炉,手机又震。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首映礼现场照片。红毯上的苏芳一袭露背礼服,正对着镜头微笑,配文只有一句:"你逃不掉的。"
窗外雷声轰鸣。叶徽将手机反扣在案几上,铜炉中药汤已沸。氤氲热气中,他解开衣带露出腰间淤青——那是上周苏芳派人"请"他去酒会时留下的。当时他借口如厕,从消防通道逃了十二层楼梯。
药汁苦得舌根发麻。叶徽凝视着墙上摇曳的影子,忽然从行李底层抽出一卷宣纸。徐徐展开,是他用蝇头小楷默写的《黄庭经》。前世肺病最重时,他靠抄经熬过无数咳血的长夜。
笔锋落在"仙人道士非有神"一句时,房门突然被叩响。来人是小道童,捧着个淋湿的快递盒:"山下刚送来的,说是急件。"
拆开层层防水膜,里面竟是一把油纸伞——正是《南方雨巷》里他用的道具。伞骨上缠着字条:"明天中午十二点,慈云斋。不来就公开医院照片。——芳"
叶徽指尖一颤,伞面啪地展开。拍摄最后那天,苏芳故意NG了十七次雨中相拥的戏,直到他因低温症昏厥。那些所谓的医院照片,无非是她穿着护士装摆拍的暧昧画面。
雨势渐猛,瓦当上的螭吻雕像开始吐水。叶徽忽然将油纸伞扔进药炉,火焰猛地窜高,在墙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他摸出三枚铜钱——是从道观香炉里请来的供奉钱——往案上一掷。
"坎为水,艮为山..."他盯着卦象喃喃自语。前世跟家里老道学的水占术,竟在此时显出"山水蒙"的卦象。蒙卦初爻曰:发蒙,利用刑人。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微博特别关注提醒——苏芳刚更新了状态:"某些人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明天头条见。"配图是模糊的诊疗记录截图。
叶徽忽然笑了。他拿起毛笔,在《黄庭经》末尾添了行小字:"俗人昭昭,我独昏昏。"墨迹未干便卷起经卷,连铜钱一起塞进道袍口袋。
五更时分,雨停了。叶徽悄声推开藏经阁的侧门,借月光找到那册《玄门药典》。翻到记载"锁阳固精方"那页,他取出偷藏的药材标本,对照插图仔细比对。
晨钟响起时,道童发现厢房已空。药炉余温尚在,案几上留着张字条:"承蒙收留,夜交藤种子已种在西窗下。" 落款处不是名字,而是一枚朱砂印——细看竟是八卦中的"离"卦。
山路上,叶徽换回了常服。第一班公交车上,晨间新闻正在播放娱乐快讯:"...《南方雨巷》首日票房破亿,缺席主演叶徽遭业内质疑..."
他扣上棒球帽,望向窗外掠过的茶田。云雾缭绕处,隐约可见城市轮廓。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学校导师发来的消息:"校长要见你,今天十点。"
叶徽摩挲着铜钱上的香火气,忽然想起卦象最后的变爻——上九曰:"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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