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陆九霄握着斩情刀的手指节发白。儒剑悬在血雾中缓慢旋转,剑身映出的崔珏虚影正随着天光渐亮而变淡,像宣纸上晕开的水墨。
"当啷——"
三皇子额间竖瞳突然迸裂,青铜汁液裹着碎骨溅在殉葬坑边缘。那些褪色的血诏文字突然活过来,顺着他的龙鳞缝隙往皮肉里钻。
"你拿什么换?"归墟之眼深处传来空灵的诘问,青铜鼎片在漩涡中沉浮。红袖的狐尾缠着一柄青铜钥匙,尾尖的火焰灼烧得钥匙表面泛起龟裂纹。
陆九霄刚要开口,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锁头竟是缩小版的九州鼎形状。最粗的那条锁链径直刺向儒剑,却在触及剑锋的刹那被震成齑粉——碎屑里飘出崔珏的声音:"以文骨为引,以浩然为凭......"
"聒噪!"三皇子折断头顶龙角掷向归墟,黑血在半空凝成八道血诏。诏书上的文字开始倒流,竟将黎明硬生生拖回子夜。
洛清雪的龙魂锁突然绷断三节,她踉跄着吐出淡金色的血:"他在逆转文脉......"
话音未落,殉葬坑里的三百青铜剑同时震颤。寒山弟子的尸体像提线木偶般站起,天灵盖里插着的剑柄渗出青色文火。最骇人的是中央那具无头尸,他手中的半块玉珏突然长出肉芽,眨眼间竟再生出半具崔珏的身体!
"小心幻象!"苏璃的狐尾卷住陆九霄手腕,"归墟之眼在读取你的恐惧......"
已经迟了。新生的"崔珏"抬手招来儒剑,剑锋点地时绽开三百朵青莲。每朵莲花中心都坐着个寒山弟子,他们脖颈处缠着血诏化成的锁链,正机械地重复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动作——研磨、抄经、练剑......
"你答应过要重建书院。崔珏"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断裂的脖颈处伸出青铜枝条,"用鼎片就能复活我们......"
陆九霄的斩情刀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刀柄处的饕餮纹张开嘴,竟将他掌心咬出血来。血腥气激得归墟漩涡猛然扩张,红袖的残魂被扯出半截身子。
"快选!"她的狐耳在狂风中渗血,"鼎片要沉了!"
三皇子突然出现在儒剑后方,龙化的右手直接贯穿"崔珏"的胸膛。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掉出个青铜罗盘,表盘上密密麻麻刻着寒山弟子的生辰八字。
"谢明远倒是费心。"他碾碎罗盘,任齿轮碎片扎进掌心,"用文心温养傀儡......"
"傀儡"二字出口的刹那,所有青莲中的弟子同时抬头。他们的眼窝里没有瞳仁,只有旋转的青铜齿轮。陆九霄的通幽瞳突然刺痛,他看到每个弟子脑后都延伸出细如蛛丝的铜线,最终汇聚到归墟深处某个庞然大物身上。
地面再次塌陷。这次露出的是青铜浇筑的巨型腔室,壁上嵌满正在运作的齿轮组。中央悬浮的球体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三百根铜管连接着寒山弟子的尸体——这哪里是什么殉葬坑,分明是谢明远打造的命格熔炉!
"文心祭剑......原来如此。"洛清雪突然化出龙爪撕开左臂,金血泼洒处浮现星图,"他在用寒山文气炼制命格钥匙......"
她的话被金属撕裂声打断。球体表面裂开缝隙,伸出无数青铜手掌。每只手掌都攥着半枚玉珏,拼合处渗出漆黑的黏液。陆九霄怀中的鼎片突然发烫,烫得他胸前的通幽瞳纹身浮现出血色轮廓。
"斩情刀换钥匙。"红袖的残魂开始透明,"用你的......"
话未说完,三皇子已经扯断两根铜管插进自己太阳穴。黑血顺着管壁倒灌进命格熔炉,球体表面的血管纹路瞬间变成暗红色。寒山弟子们的尸体突然膨胀,文火从七窍喷出,在穹顶凝聚成血色"敕令"二字。
"朕即天命!"三皇子的龙鳞尽数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青铜肌肉,"尔等......"
惊变陡生!
崔珏的儒剑突然调转剑尖,以玉石俱焚之势撞向命格熔炉。碰撞处迸发的不是火花,而是漫天飘落的书页——那是被谢明远抹去的《寒山志》真本,每一页都记载着天机阁的罪证。
"动手!"红袖的狐尾突然缠住陆九霄脖颈,将他拽向归墟之眼,"把刀插进......"
陆九霄在坠落中挥刀。斩情刀贯穿红袖残魂的瞬间,他看清了她眼底的笑意——那抹笑与十年前长安灯会上,她接过他买的糖人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刀锋触到青铜钥匙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陆九霄看到钥匙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裂纹中渗出的是崔珏的文血、红袖的狐火、洛清雪的龙鳞,还有他自己这些年斩灭的七情六欲。
"舍刀,得见天机。"
八个字在颅内炸响时,陆九霄松开了握刀的手。坠落的斩情刀在半空分解成三百枚铜钱,每枚铜钱上都刻着"天机"二字。这些铜钱组成浑天仪的形状,将青铜钥匙牢牢锁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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