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冽身形未动,依旧俯视着那瑟缩的女子,嗓音淬着冰碴儿,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你的六弟,那位‘红颜’南宫雀,市舶司里那些阴魂不散的蛀虫,还有孔雀园中夜夜笙歌的‘贵客’们——数目之多,皇兄,你清楚吗?你真以为董悦能从那人间炼狱逃出生天,全凭她一己之力?她那个好父亲董祥,当真对女儿的处境一无所知?又或者,你以为梁园带着董祥去王府哭诉,仅仅是想攀诬王府那么简单?皇兄,”她语调一转,带上几分嘲弄,“我,又凭什么要助你一臂之力?”
那跪伏的女子听着这些话,虽然依旧恐惧万分,但那双颤抖的眼眸深处,却泄露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冷凝冽收回在那女子身上的打量,转而望向太子,唇边凝着一丝冷峭的弧度:“况且,手足相残……皇兄,你当真舍得下手?”
“此等败类……不配为我冷氏皇族!”太子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霍然起身。
案几上的茶盏都随之震颤。
堂内一众官员皆是心头一跳,齐齐垂首。
太子怒声道:“你说!只要你敢将所有内情公之于众,我必在父皇面前一力承担所有后果,务必让他们全部认罪伏诛,一个不留!”
“呵,皇兄自己遇刺之事,至今未曾让西凉枭夜付出任何代价,如今倒是在此慷慨陈词?”冷凝冽缓缓站直了身子,语带讥讽,“我这胳膊上的伤,可还没痊愈呢!”
那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连太子都觉得背脊发凉。
这话,她已是第二次提及。
他没想到,她居然还追着他施压。
大堂内,霎时间落针可闻。
太子凝望着她,明明是君臣之别,他却从冷凝冽那双清冷的凤眸中,读出了一种仿若父皇俯瞰臣子般的威压。
那是……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漠然。
良久,太子紧绷的下颌才微微松动:“目前所获凭证尚不充分,不宜即刻撕破脸皮。此事,恐怕只能暂缓,拖延下去,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我这胳膊的伤,便也这般不了了之了?”冷凝冽唇畔的笑意扩大,却不达眼底,“皇兄,这救驾之恩,我是否可以讨要些回报?”
太子双手十指用力攥紧成拳:“眼下,时机确非最佳。”
“我可以等。”冷凝冽竟是退了一步,“等孔雀园之事有了说法再追究。”
“好!”太子当即应承,“我答应你!孔雀园一案了结,朕立刻着手处置春猎行刺一事,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愿皇兄的处置,能让我真正满意。”
“放心,我保证让你亲眼见到枭夜的人头落地!”太子掷地有声。
冷凝冽不再就此事深究,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张岩。
张岩被她看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郡主,可是对孔雀园之事,有所了解?”
“小鱼递送的消息,难道还不够都察院诸位大人忙活的么?”冷凝冽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施施然坐下。
太子抬了抬手,江川会意,立刻上前为冷凝冽添茶。
张岩见此情形,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太子的近身侍卫,竟亲自为郡主斟茶?而冷凝冽,则受之泰然。
一直沉默寡言的武静此刻却开了口,声音沉稳:“据下官所查,那位小鱼姑娘,也是近几年方才加入暗影阁。郡主您,亦是今年才开始接触暗影阁。且在此之前,郡主似乎与孔雀园并无任何牵扯。下官斗胆,敢问……郡主究竟是如何得悉孔雀园内情的?”
冷凝冽纤长的手指优雅地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随即微微蹙眉:“这茶,品次差了些。还是雪山银针味道最好。听闻孔雀园内,搜罗齐了天下五大名茶,当真是好大的手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能力。”
雪山银针?武静眉心一跳,不由自主地望向张岩。
张岩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暗影阁阁主平日所饮之茶,并非人人皆可品尝。阿冽,你又何苦为难两位大人?”太子出言为二人解了围。
此言一出,张岩神色变幻,武静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也缓缓松开了些。
“既然皇兄开了金口,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冷凝冽浅啜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负责提供线索,其余旁枝末节,概不作答。几位大人若是能够接受,今日我便放肆一回。”
张岩面色凝重,武静的脸色也算不上和缓。
唯有钟鸣,率先点头应允:“郡主肯施以援手,已是大理寺之幸,感激不尽。”
有了他开头,张岩也只好顺势道:“郡主若有为难之处,我等绝不多加盘问。”
“当”的一声轻响,茶杯被轻轻搁在案上。
冷凝冽的注意力重新落回那个形容疯癫的女子身上:“此人,我想带走。寻个妥当之人,为她医治安顿。”
“不可!”武静几乎是立刻出声阻止,“郡主,此人时常疯癫失控,且是重要人证,万万不可轻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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