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蔺聿珩见穆岁安下了马车,赶忙快步迎上前去,率先开口致歉。
“我未告知母亲……或许母亲一直派人暗中观察……见父亲离府,这才经由小道赶来。”
“亦或因我寅时出宫,而让母亲察觉出异样,遂一路尾随而至……”
其实他觉得,前一种可能性较大。
“太皇太后……你们不管了?”穆岁安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道。
今日乃是太皇太后丧仪首日,亲生女儿和嫡亲孙儿皆不知所踪,如此实难自圆其说。
“……”蔺聿珩抿了抿唇,“我只是想来送送你……稍后便归,不碍事的。”
“送什么送!净说不吉利的话!”穆风的训斥声随之传来。
“宴安……”乔随彧缓步上前,“你且回宫操持太皇太后的丧仪吧……岁岁会安然回家的。”
“待京中诸事了结,你再前往郓州探望岁岁与孩子,凡事有为父在……”
“蔺闻璟……”
乔随彧话未说完,但见白衣素裹的昭阳长公主徐步上前,其口中之称呼再非“惟之”。
“本宫有话与你说……放心……仅耽搁你半盏茶的时间,不会太久的……”
说话间,昭阳长公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岁安的小腹处。
“好……”乔随彧拱手应道,继而转身往一旁的十里凉亭走去。
昭阳长公主收回视线,随后向李嬷嬷递去一个眼色,便跟随乔随彧而去。
细观之,她的脚步略显虚浮,仿若一位年迈的老妪,浑身散发着死气。
“郡王妃……穆姑娘……”
李嬷嬷恭敬施礼,旋即抬手指向前方的四辆马车,低声道:“此乃大长公主赠予您与小主子之薄礼,还望您莫要计较过往。”
“……”穆岁安叹了口气,“嬷嬷好生照顾长公主吧……一切都过去了。”
方才乍见长公主之时,她甚至未能第一眼认出,只因其变化委实过大。
不过月余未见,长公主的满头青丝近乎花白,身形瘦骨嶙峋,看上去竟似年近花甲。
尤其是那满目的沧桑感……哪还有半分昔日骄纵跋扈之态……
此时,十里凉亭内,微风轻拂,带来阵阵仲秋时节之凉意。
昭阳长公主静静地伫立于栏边,身上的衣裙似乎稍显宽松,愈发衬得她瘦削而虚弱。
“蔺闻璟,抱歉啊……此生……终究是我误了你……毁了你……”
她的声音沙哑而轻缓,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缕青烟,没入萧瑟的秋风中。
乔随彧在其身后一步之遥,凝视着那满头的花白青丝,轻轻摇了摇头。
“长公主言重了……往事如烟,草民早已忘却前尘,迎来自己的新生。”
“如今长公主既已走出过去,何尝不可重获新生……否极泰来?”
“太皇太后薨逝,还望长公主殿下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余生岁月尽是安康顺遂。”
言罢,乔随彧深深弯下腰,拱手向昭阳长公主毕恭毕敬地施礼。
长公主幡然醒悟的代价,是太皇太后的薨逝,以及宴安的妻离子散,着实有些过大。
“蔺闻璟……”
昭阳长公主缓缓转过身来,同时抬手轻拭一下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滴。
“种种罪孽……皆因本宫而起……宴安是无辜的……不应承受妻离子散之痛。”
“待母后丧仪结束,本宫会自请为母后守陵三载,便让宴安前去郓州……”
“还请你稍稍念及父子情分,帮一把儿子……让他夫妻团圆,余生有娇妻爱子在侧。”
言罢,昭阳长公主的目光,徐徐移至不远处的两个孩子身上。
若非她愚蠢至极,此时此刻,宴安本应沉浸于将为人父的喜悦之中。
而不是如今这番妻离子散之景……
“我明白……”乔随彧亦在凝望着正与岁岁窃窃私语的儿子。
“长公主,您是孩子的亲祖母,他日若得空,也可前去郓州,看一看您的孙儿或孙女。”
时至今日,他可以确信无疑,长公主之性情,已与昔日截然不同。
确切地说,长公主的心中,满是对太皇太后薨逝之深深愧疚。
若不是念及宴安……或许此时,长公主已然追随太皇太后而去。
“好啊……去看看孙儿……”昭阳长公主轻轻一笑,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但愿岁岁不会怨怪我……孩子们不会讨厌有本宫这样一位……坏祖母。”
“蔺闻璟……你走吧……一路顺遂。”
话音落下,昭阳长公主最后再看一眼乔随彧,遂头也不回地离开凉亭。
“驾——”
她随即戴上帷帽,勒紧缰绳,策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乔随彧负手而立,默默地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笑容。
遥想当年,昭阳长公主的骑射,堪称皇家乃至整个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似乎因他不擅骑射,此后长公主便扔下马鞭,转而执起彤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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