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济岛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俯卧的黑龙,海浪拍打着倭寇战船漆黑的船腹,发出空洞的回响。韩三强扶着渗血的腰靠在桅杆旁,郑彩舰队的主帆却在此时突然降了半幅。
“旗语不对。”崔真淑的指甲扣进船板木缝,“降帆致意是萨摩藩的规矩。”
她的低语被浪声吞没,而桅杆上的了望手突然闷哼一声栽下来——咽喉插着一支吹箭。几乎是同时,前舱传来林阿七粗粝的吼声:“龙头小心!”
黑漆漆的绳索突然从主桅顶端劈头砸下,韩三强翻滚避让时伤口撞上炮座,脓血瞬间浸透纱布。他看见林阿七的独眼在火光下闪烁,砍刀却不是劈向偷袭者——而是斩断了固定主桅的最后三条缆绳!
“对不住了龙头!”林阿七的刀尖抵住郑彩后心,“岛津大人许我们入明籍……”十名亲卫同时调转弓弩,箭头闪着幽蓝的光。
**中毒的征兆。**韩三强突然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苦杏味——是倭寇爱用的氰化物箭毒。
郑彩被按跪在甲板上时突然低笑起来:“老林啊……你爹被倭寇煮成肉汤那晚,说的是‘别信唐人’吗?”他的指甲突然抠进甲板缝隙,掀开块伪装木板——下面是塞满火药的暗格!
“是‘别信说倭话的狗’!”郑彩用头槌撞翻林阿七的瞬间,韩三强已将火折子抛向火药桶。
“快跳!”韩三强大吼一声,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半座舵楼,燃烧的碎木如暴雨般砸落,有截焦黑的断指弹在崔真淑脸上——她认出那是林阿七常年戴着的蛇骨戒指。
底舱伸手不见五指,血腥味里混着某种草药香。韩三强突然感到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上手腕……
“再动一下,姹萝就会咬穿你的动脉。”女声带着琉球腔的柔软,却让人毛骨悚然。黑暗中亮起幽蓝微光,照见盘在韩三强腕上的青鳞毒蛇,和握蛇女子腕间的龙王刺青。
“你们明朝人……”尚月的簪花滴着血,“连包扎都不会吗?”
蓝染绷带缠到第三圈时,尚月忽然俯身耳语:“郑彩三年前就喂了鲨鱼。”她的毒蛇尾尖扫过韩三强掌心的老茧,“现在那位……是岛津家的‘影武’。”
“影武?”崔真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疑,“难怪他说话带着京都腔。”
“哼,岛津家的阴谋罢了。”韩三强低声说道,“他们想借郑彩之名,掩盖真正的野心。”
舱外突然炸开信号火箭的尖啸。崔真淑从缝隙间看到林阿七的小船正在突围——他居然活着!这跛子疯狂挥动着岛津家的赤鬼旗,每挥三次就停顿两息……
“是萨摩藩的‘三二阵’。”尚月的蛇瞳在暗处收缩,“他们要引爆海底的……”
整艘船突然剧烈倾斜!倭寇早埋设的爆雷链被砍断锚索触发,冲击波将两艘战船直接撕成碎片。韩三强在震荡中抓住尚月的发髻,却扯落半截假发——露出的头皮布满可怖的火铳烙印,依稀能辨出琉球三十六岛的轮廓。
“别碰!”尚月突然将毒蛇掷向舱门。假郑彩正持刀闯入,青蛇精准咬住他颈脉。这“海盗王”临死前竟用纯正京都腔咒骂,怀中和歌集散落,某页写着首关于樱花的俳句……署名日期是万历四十七年。
“文禄庆长之役……”崔真淑踢开尸体,“这书生至少六十岁了。”
“看来岛津家的计划不止于此。”韩三强低声说道,“他们想借明朝的力量,掩盖真正的野心。”
晨曦微露时,巨济岛的火山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尚月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王室刺青,疯笑着指向喷发的火山口:“看我们琉球的‘神风’!”
她撒出的药粉遇风燃烧,形成指向首里城的烽火信号。韩三强这才发现所谓“火山灰”,其实是混着硫磺的稻壳灰——早有琉球死士在火山埋了药引!
飘摇的舰队残部被迫转向琉球,尚月弯腰拾起块半埋在灰烬中的玉玺。崔真淑突然按住她沾血的手:“‘万国津梁’……这是册封使臣的印信!”
尚月腕间的毒蛇突然立起,蛇信舔过玉玺某处凹痕:“三年前失踪的明朝使团……”她耳语般的呢喃混着海风,“在吕宋见过西班牙人的黑船。”
“西班牙人?”韩三强皱眉,“他们也盯上了这片海域?”
“没错。”尚月低声说道,“明朝、岛津家、西班牙人……我们夹在中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倾斜的甲板上,韩三强用刀尖挑开郑彩尸体怀中的密信。浸血的信纸露出半截海图——马尼拉湾的暗流标记旁,画着个带十字架的骷髅。
“下个对手在吕宋。”尚月包扎着他溃烂的伤口,毒蛇忽然盘成指南针的形状,“但先治活你的手……或者截肢?”
崔真淑的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猝不及防。她猛地伸手,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将药箱从对方手中硬生生地夺了过来。她的双眼瞪得浑圆,充满了愤怒和决绝,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口中更是毫不留情地吼道:“他要是少一根指头,我就把你这该死的蛇窝烧得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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