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忽明忽暗,沈清欢盯着张士兵染血的手,那只手正死死攥着半幅染了泥污的布帛,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分明是今日辰时才拟定的防御计划。
"咳......"张士兵喉间又涌出血沫,"王三那狗东西说,只要我交出布帛......就放我回营......"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可他们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沈清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被嫡母设计,在宗族宴上弹错半拍,落得被休弃的下场;这一世她好不容易在乐坊站稳脚跟,带着一群被权贵践踏的姑娘们抱团取暖,如今好不容易拉拢了赵将军、钱掌柜这些盟友,竟又栽在"内鬼"二字上。
"去请方大夫。"司墨的声音像淬了霜,他解下外袍覆在张士兵身上,指腹重重压在对方颈侧的止血穴上,"撑住,你还能说。"
张士兵的手指颤了颤,指向沈清欢:"那布帛......是我在王三枕头下摸的。
他喝酒时说漏嘴......说有贵人传信......"话音未落,他的头突然一歪,鲜血顺着嘴角流进司墨的袖口。
沈清欢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帐外巡夜的梆子声又响了,一下,两下,敲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转身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七处粮道关卡——这是昨夜她与赵将军、孙姑娘熬了半宿才定下的防御点,如今却成了宁王的靶子。
"清欢。"司墨的手落在她肩背,带着体温的掌心隔着薄衫熨帖过来,"先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地图上被红笔圈起的"青牛谷"。
今日卯时,钱掌柜说要提前运送粮车,理由是"近日阴雨,怕山路泥泞";巳时,李侍卫的亲信小吴突然说要回长安探母,可他上月才刚给家中寄了平安信;未时,白璃的帕子飘到她妆匣里,红芍药的花蕊比往日大了一圈——那是她们十岁时定下的暗号:"有异变"。
所有线索在她脑海里串成线。
沈清欢突然抬头:"去把孙姑娘请来。"
"孙姑娘?"司墨挑眉,"她不是回屋歇着了?"
"她昨日说旧疾犯了,可我见她在院外跟个穿灰衣的男人说了半刻钟话。"沈清欢摸出腰间的青玉坠子,那是白璃用绣线编的,"而且......"她顿了顿,"今日拟定计划时,她特意把青牛谷标成了最关键的关卡。"
子时三刻,乐坊后院的竹影在窗纸上晃成乱麻。
沈清欢坐在妆台前,指尖拨弄着断了弦的琵琶。
白璃端着药盏进来,用手语比了个"小心",她便笑着握了握对方的手——哑女绣娘的掌心有常年握绣针磨出的茧,像颗温热的石子。
"去把李侍卫叫来。"她轻声道。
半个时辰后,李侍卫带着两个精壮的护卫站在廊下。
沈清欢将一卷新绘的地图塞进他手里:"明日辰时,你去跟赵将军说,防御重点改到云雀岭。
要让所有人都听见,尤其是孙姑娘。"
李侍卫眼底闪过疑惑,却还是应了:"是。"
第二日卯初,沈清欢在茶寮用早膳。
孙姑娘的绣鞋声在廊下响起时,她正夹起一筷子桂花糕,指尖微颤,"啪"地掉在案上。
"清欢妹妹可是没睡好?"孙姑娘的声音像浸了蜜,她伸手要扶,却被沈清欢笑着避开。
"许是昨日受了惊。"沈清欢揉着眉心,"不过李侍卫刚来说,赵将军要把防御点改到云雀岭,说是青牛谷的地形太窄,容易被包抄。"
孙姑娘的瞳孔微微收缩,转瞬又露出关切之色:"那可要紧?
我这就去帮妹妹整理新的布防图。"
沈清欢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将半块桂花糕捏得粉碎。
未时三刻,斥候的快马冲进营地。
"报——宁王军动向有变!"浑身是汗的士兵翻身下马,"他们往云雀岭方向去了,看样子要劫新粮道!"
司墨的佩刀"嗡"地出鞘半寸:"果然。"
沈清欢捏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去盯着孙姑娘的屋子。"
子时,沈清欢裹着披风蹲在孙姑娘窗外。
月光透过窗纸,映出一道人影——孙姑娘正踮脚从房梁上取下个油纸包,里面露出半截染了朱砂的信笺。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推开。
孙姑娘猛地转身,见是沈清欢举着烛台站在门口,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清欢妹妹......你怎么......"
"我来看看,孙姑娘是不是在帮我整理布防图。"沈清欢将烛台放在案上,火光照亮她脚边的碎瓷片——那是方才她故意撞翻的茶盏,"还是说......在帮宁王整理?"
孙姑娘的手指抠进桌角,突然"噗通"跪下:"我是被胁迫的!"她从袖中摸出半枚虎符,"宁王的人抓了我阿娘,说若不送消息,就把她沉进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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