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马车帘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沈清欢将司墨的头轻轻搁在自己膝头,他的睫毛上还凝着未化的雪,呼吸轻得像落在绢帛上的羽毛。
白璃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又迅速放下,指尖在沈清欢手背写:"秦侍卫说快到了,王公公的人在西市破庙等。"
沈清欢攥紧司墨冰凉的手,能摸到他腕间脉搏细若游丝。
地道里那柄淬毒的短刀刺进他左胸时,她几乎要疯了——明明是她该挡在前面的,明明她早该察觉胡护卫眼神里的杀念。
可他偏要在最后关头将她拽到身后,血溅在她脸上时,他说的竟是:"清欢,跑。"
马车猛地一颠,停在破庙前。
秦侍卫掀开帘子,伸手要接司墨,沈清欢却先一步将人打横抱起。
庙门"吱呀"开了道缝,王公公的尖嗓压得极低:"快进来!
宁王的暗卫在西市搜了三圈,再晚半刻——"
话音未落,沈清欢已跨过门槛。
庙里供桌下堆着稻草,刘将军正蹲在火盆前烤手,见她进来立刻站起:"沈姑娘,司小将军的伤..."
"金疮药带了吗?"沈清欢将司墨平放于稻草上,解他外袍时手都在抖。
伤口深可见骨,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显然是红纹蛇毒。
她扯开自己的中衣下摆,蘸了火盆里温着的酒,刚要擦伤口,司墨突然低哼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住她的手腕。
"红纹蛇毒攻心,得用冰魄草。"王公公凑过来,指甲盖大的金护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老奴今早得了信儿,宁王往御药房送了二十箱西域贡礼,其中有个檀木匣——"
"装的是冰魄草。"沈清欢抬头,眼底寒芒乍现。
前世她在乐坊当杂役时,曾听老乐师说过,红纹蛇是宁王府私养的毒宠,冰魄草则是唯一的解药。"王公公,宫里现在什么情况?"
刘将军重重捶了下供桌:"宁王那老匹夫,昨日在朝上逼陛下立他为摄政王,说什么北境有乱,需得宗室掌兵。
可北境军报我刚看过,分明是他买通了边将谎报军情!"
"不止。"王公公摸出块染了茶渍的帕子擦汗,"御膳房的张掌勺今早被发现在井里,死状和上个月的司礼监李公公一样——七窍流血。
老奴派小顺子去御花园采梅花,回来时说看见宁王世子和大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咬耳朵。"他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陛下这两日总说听见鬼哭,太医院的孙院正诊脉后直摇头,说...说龙体被邪祟侵扰。"
沈清欢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背上的琵琶。
天音琵琶的琴囊是白璃用金线绣的并蒂莲,此刻在火光下泛着暗金。
她忽然想起地道里那具青蛇缠绕的尸体,死者怀里的"宁"字玉佩,还有胡护卫临死前那句"宁王爷要见血"——原来宁王的阴谋,早从地下暗河漫到了金銮殿上。
"刘将军。"她抬头,"您带三百精兵去朱雀街,把宁王府的粮车掀了。
就说有人举报粮里掺沙,闹得越大越好。"
刘将军眼睛一亮:"好!
宁王府这月刚接了户部的军粮生意,要是闹起来,他得花三天时间去大理寺解释!"
"白璃。"沈清欢转向闺蜜,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绣绷,"麻烦你改改我们的脸。
王公公宫里的旧宫女牌还能用吗?"
王公公忙点头:"能用!
老奴早备下了,是去年病殁的洒扫宫女春桃的牌子。"
秦侍卫突然按住腰间剑柄:"我护你们进去。"
"司墨..."沈清欢看向草堆里的人,他的唇色已经从青灰转为乌紫,"他留在这里,有刘将军的人守着,最安全。"
子时三刻,沈清欢跟着王公公穿过御花园的月洞门。
她裹着灰布裙,发髻上别着根断齿木簪,白璃扮作小太监跟在身后,秦侍卫则混在巡夜的羽林卫里。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上一世她到死都没进过宫,这一世却要带着琵琶,在龙椅下翻起惊涛。
"前面是储秀宫偏殿。"王公公小声道,"宁王世子的外室住在里头,昨日有小太监看见她往御书房送了碗甜汤。"
沈清欢的手按在琵琶上,琴弦在掌心微微震颤。
这是天音琵琶的预知能力要发动了——每次使用,她都会听见三日后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骨头上的鼓。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周围人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左侧廊下扫雪的老太监,恐惧像团黑雾裹着他,他的手指在袖中攥着半块虎符;
储秀宫窗下的宫女,眼眶发红,面上是强撑的平静,她的鞋底沾着御药房的朱砂;
最浓烈的情绪来自前方垂花门后,那是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像淬了毒的蜜——是宁王世子!
"春桃,发什么呆?"王公公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清欢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储秀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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