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径冷冷清清,光影错落。
些许鸟语在林中响起,令人心驰神往。
江凌言在看清帏帽下的容颜后,他整个人猛然愣住,瞳孔紧缩,甚至错愕,他一瞬间屏住呼吸,一时间周遭安静下来,他感受到自己心间的不安分,砰砰直跳。
眉如远黛,眼眸潋滟,琼鼻秀挺,日光倾泻在江昭脸上,脸蛋仿若羊脂玉一般细腻。
又是那股熟悉的馨香涌上心头。
江凌言的动作顿住,整个人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他不敢眨眼,只是直直地看着江昭,一瞬不瞬,看得出神。
她应当是有些慌张,急地红了眼眶,退后一步,死死捂住帘幕,转身便要跑。
江凌言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思绪万千,可脑子又好似停止了思考,他疑惑,江昭为何要做女子打扮。
还,扮得如此真实。
难道……
脑海中一道闪电闪过,江凌言动作比思绪快,心随她动,几步上前,一把握住江昭的胳膊。
披散的乌发拂过他的手,有些轻微细痒,他张了张嘴,几番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江凌言知道,自己这般动作,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有唐突。
可,他看着自己握住江昭的那只手,轻轻的,只是随意的动作,就毫不费劲地虚握住。
江凌言喉头滚动,他舍不得放开手。
他自幼不喜与旁人接触,不是什么怪病,只是他知道,人心肮脏,自己也一样,每每接触旁人,他便如同被蚂蚁啃食,要净千万遍手,才能缓下去。
但江凌言现在不得不承认,他握住了江昭的手,他很欢喜。
“你……”
江昭回头一把甩开他的手。
今日突发多件事故,她心中起起伏伏,却还是没隐瞒住自己的秘密。
被发现身份,不知是胆怯还是慌张,或者是今日发生了的事故太多,千万思绪涌上心头,江昭嗓子干涩发疼,她死死地捂住帽檐,隔着帘幕,模糊地望着江凌言。
江昭眼眶通红,泪水直冒却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让它掉落,她声音有些哽咽。
“你什么也没看见。”
她声音很轻,两道泪顺着脸颊滑落。
江凌言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从帘幕中落下的泪水,砸在石阶上,也重重地砸在他心里。
砸得皮开肉绽,刺痛骨髓。
江昭再重复一遍,声音有些哭腔,说出的话却没有几分底气。
“你什么也没看见,听见没有!”
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缠着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现在的江凌言是,方才的沈青词也是,还有昨晚的齐玄舟。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在她死心后凑上来。
江昭泪如决堤,她只能抑制自己不再出声。
明明是他们带着偏见对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江昭不是一个内心坦荡的人,相反,她小心眼,很记仇,也很倔,也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只是装傻,不是真傻。
以乞儿的身份被江家收养,明日暗里受过不少冷眼与嬉笑,被推倒在地时擦伤的手心,被雪水浸湿的衣衫,饿肚子被嗤笑的难堪,被当众踢入湖底的绝望。
一桩桩一件件,江昭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边装傻充愣,一边又在心底给每个人记上一笔,她发誓自己做回公主后要他们好瞧。
可心里记得太多,她有些麻木,更无力去和他们计较,江昭连公主都不想做了,她想逃走,离那些人远远的。
现在他们后悔了,就能凑上来,不顾她的感受表达自己的愧疚,然后心安理得地忘记从前,还要她一同忘却。
凭什么呢?
江昭恨不得现在就离开,离开京城,回到江南,躲起来,一辈子不去见他们才好。
她身上的悲伤好似要溢出来,江凌言低下头,他喉间几番犹豫,最终答应。
“我什么也没看见。”
江昭不再说什么,她转身便离开,步子越跑越快,直至消失在小径尽头。
江凌言目光随她而动,在看不到身影之后,漆黑的眸子触动,总是败下阵来,扶着身后的粗竹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脸色变得苍白,素来笔挺宽厚的肩看着竟有几分颓势。
江凌言心境复杂。
不只是先接受江昭是女子,还是…接受自己好像对她上了心。
又或者,是他方才透过帘幕,隐隐约约看到的憎恨与怯意。
江昭不喜他,更怕他说出真相。
江凌言定定地看着江昭离去的方向,他想告诉江昭。
她不用怕自己会说出去,他甚至能帮她隐瞒下去。
所以,能不能不要那么厌恶他……
……
江昭回到院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跑了太久,小肚子隐隐作痛,却顾不上休息。
她将头上帏帽取下,和身上女子的披风放在一起,用包袱妥善包住,再对着铜镜,将发丝全部束起,一缕发丝都未遗漏。
铜镜中的人从女子变成面若冠玉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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