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伫立在修配厂那略显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炽热的阳光顽强地透过铁皮厂房的缝隙,如利剑般笔直地洒落下来,精准地映照在他那件满是斑驳油污的工作服上。他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墙上悬挂着的老旧挂钟,时针已然稳稳地指向了下午三点多的位置,心中默默盘算着,再熬过这两个小时,便能结束今日这漫长而又疲惫的工作。
自半个月前踏入这修配厂起,陈生便在努力适应这里的节奏。每日清晨七点半,工厂准时开工,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才收工,而在这漫长的工作时间里,仅有短暂的半小时用于匆匆解决吃饭问题。修配厂的老板姓闫,大名叫啥不知道,但是听别人都叫他为小闫子。小闫子的年龄与烂桃儿相仿,两人还是交情颇深的朋友。
在这几日的工作中,陈生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为学徒的艰难处境。脏活累活犹如潮水般一股脑地向他涌来,他在厂里似乎成了最底层的存在,受尽了旁人的冷眼与忽视。好在看在烂桃儿的面子上,小闫子在生活方面对陈生还算是颇为照顾。
陈生将自己在修配厂工作的事情告知了家里,陈父听闻后,起初内心满是难以言说的滋味。毕竟陈生寒窗苦读多年,结果最终却沦落到修车这般境地,这让陈父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陈父也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挺好”。或许他心里也清楚,陈生之前因事蹲了两年笆篱子,如今能够有个地方工作,已然是万分难得,总好过整日在家无所事事,还沉迷于那些旁人看来神神叨叨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悄然流逝,仿佛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虽说每天的工作又脏又累,可生活倒也因此显得充实起来。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直到有一天,修配厂的场院内缓缓驶入了一辆不同寻常的事故车,彻底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陈!赶紧过来搭把手!” 车间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老师傅老李那略带沙哑的呼喊声。陈生听闻,赶忙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脚下生风,快步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此时的老李,正全神贯注地拆卸着一台捷达车的变速箱,见陈生匆匆赶来,便随手指了指地上那略显破旧的工具箱,说道:“把 24 号套筒递给我。”
陈生微微俯身,伸手在工具箱中翻找着。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见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身形庞大的拖车正缓缓地驶入院内。拖车上稳稳地载着一辆牵引车车头,然而此刻的它,早已面目全非,仿佛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洗礼。整个车头几乎被无情地压扁,原本透明的挡风玻璃此刻已然碎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那扭曲变形的驾驶室,宛如被一只拥有无尽力量的巨人之手肆意捏过一般,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模样。
“嚯,这撞得可真是够惨的啊!” 老李见状,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放下扳手,迈着步子凑过去,想要一探究竟。陈生也不由自主地跟在老李身后走了过去。可就在他刚刚靠近那辆事故车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恰似一条冰冷的蛇,从他的脚底迅猛地向上蹿升,瞬间蔓延至全身。这股寒意绝非普通的凉意,而是一种冷到骨子里、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之感,仿佛在不经意间,有人将一块巨大的冰块狠狠地塞进了他的脊椎之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 “川” 字。
“咋了?被吓着了?” 老李注意到了陈生的异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种大事故车修起来才够劲儿,能学到真正的本事呢!” 陈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他的目光仿若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死死地盯着驾驶室的位置。在那里,有三个若隐若现、模糊不清的身影:一个身着工装的中年男人,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怨;一个年轻女子,身姿婀娜,却散发着一股阴森之气;还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身形瘦小,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陈生心中清楚,他们并非活人,而是游荡在世间的阴魂,此刻正用那空洞无神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修配厂里的每一个人,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这车是哪个公司的呀?” 陈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
“听说是宏远物流的车。” 老李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正在和老板小闫子交谈的中年男人,“瞧见没,那个就是他们车队的刘队长。” 陈生顺着老李所指的方向望去,仔细地观察起那个刘队长。只见对方看上去四十出头,身材魁梧壮硕,可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却闪烁不定。
“听刘队长说司机当场就没了。” 老李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不过奇怪的是别人都没啥事儿……” 陈生听了,心里猛地一沉。他清楚地看到,那车上分明有三个亡魂,这也就意味着,刘队长刚才说的是谎话。很显然,这起事故绝非他所说的那般简单,死亡人数绝对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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