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扇朱漆屏风次第展开,后花园的揽月台豁然现于眼前。
九丈见方的白玉台基上,八角攒尖亭覆着孔雀蓝琉璃瓦。
正午骄阳穿透三重鲛绡纱幔,在地砖烙下流动的菱花纹。
只见三殿下、四殿下端坐庭下,淡然自若品茶闲聊。
秦昭玥揣着手,“哟,两位姐姐挺稳得住嘛,看来是智珠在握了。”
管家汗颜,自家殿下其实已经单独接触过几方才女,但结果……并不理想。
当然了,这话不可能对别人提起,只能装作没听见。
“三姐姐、四姐姐。”
管家将人引至亭下,自然见礼。
三公主秦昭琬笑笑,“来得正好,休息一会儿,很快开膳。”
秦昭玥从善如流,笑容甜美,“好哒。”
略坐了坐,喝了半盏冰饮,众人移步正殿。
六位皇嗣共同出席,虽然有四个不重要的添头,但也足见对此次文会的重视。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昨日家中也都得到了授意。
上首自然是两位年长的公主,并席而坐,三公主居左。
而后左右副案分别是小六小九,小七小八,按男女分开。
秦昭玥扫了一眼,堂下大概三四十席,这便是凤京所有的“才女”了。
当然了,不可能个个都是拔尖的,勋贵、百官、清贵、士林,都要照顾着些。
开科举之前,女子的文气仅限于闺阁之间比较,或者加重婚嫁的筹码,现在可不一样。
若是眼前这些人全部中举入仕,大概能够掀起变革新的一页吧。
家中阻拦不参与科举也就罢了,一旦参与……
别人中举、自己未中,会不会不甘心?
庶女会不会想要摆脱主母的婚嫁安排,自己做主?
中举后入仕,家中就真的不管不顾?
……
一旦开始,很多事情便不可控了,可操作的空间大大提升。
旁光一瞥,扫中了冤大头。
天水碧裙裾,素绫裁成的交颈襦衣上浮着层霜色卷草纹,应是用银蚕丝捻就的暗绣。
腰际悬着的羊脂玉禁步看起来普通,细查才会发觉玉珏薄如蝉翅,雕有飞檐鸱吻纹。
月白披帛看似素净无纹,实则是朱雀南道贡的轻容纱所制,纱角用秘法织就两重经纬。
啧……这就像精心画了一个小时的素颜妆。
直男一句“素颜好美”的背后,那是辛勤的付出和精湛的手艺,特么的容易么?
郑徽音这回是下了功夫的,处处是细节,偏偏整体素色,一眼不见华贵。
除了那支金累丝嵌宝迦陵频伽簪之外,并无任何其他钗环,反而衬托出了簪子的独特之处。
据秦昭玥观察,明里暗里投向郑徽音的视线可不少。
啧……一万四千两,便宜她了。
不多时,午膳端了上来。
毕竟打着文会的名义,不是真的请客吃饭,主要以糕点为主。
冷蟾儿羹、兰露含香饼、雪霞鲜、冰髓酥山、七返青精、玲珑石脂……
秦昭玥最喜欢“秋声碎”。
将新鲜的莲房挖空,填入捶打的鳜鱼茸与剁碎的马蹄,蒸熟后淋蟹汤。
一个字:鲜,加上又脆又嫩的口感……罪恶的小手手伸了出去。
“六姐姐,你怎么能抢我的!”
“诶~~~你年纪小,吃那么多容易积食,姐姐帮你。”
“不要!”
殚精竭虑的三公主:……
为文会愁得睡不着觉的她突然感觉到阵阵疲惫,此时不免想起了小六当初御书房的那番话。
“小六,我让管家再给你上一份。”
“好哒,谢谢三姐姐。”
吃饱喝足,一本满足!
秦昭玥捧着肚子,视线扫向厅堂。
像她这样放开了吃喝的没有几个,要么吃相文雅、浅尝几道,要么心事重重、心神不属的模样。
就在此时,三公主举起了杯盏,“还请各位共饮此杯。”
自然没有人拒绝,秦昭玥也颇为配合。
放下杯盏,谁都明白接下来就是正戏了。
“诸位可知这留园梧桐为何要斫去老枝?”三公主秦昭琬的声音清泠如檐角铜铃。
万民司少司家的四姑娘手指磨搓着盏口,闻言指尖微颤。
厅堂之中寂静无声,她本也不是愿意出风头的性子。
不过想到父亲的交待,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开口:“旧枝盘结,恐碍新芽?”
“是了,”秦昭琬鼓励地望了她一眼,广袖拂过案台,露出腕间九节金错玉竹纹镯,
“就像太微二年,母皇砍了南衙十二株百年紫藤。
那些藤蔓缠死三棵西域菩提,才发现根脉早就被蛀空了。”
对这个隐喻,场间诸人神色不动,完全无动于衷。
秦昭琬并不失望,只是个引子罢了,语调轻飘飘的没什么起伏,
“本宫两日前听到了些传闻……”
“这次陛下同意参与科举的除了朔风二公主外,还有边庭的贵族之女。”
“想听听人家是怎么看待我们凤京女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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