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深秋的临江县总是比别处冷得更早些。边华裹紧校服外套,踩着满地白杨落叶往家走时,鞋底碾碎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呻吟。这条横穿柳树沟的黄土路他走了大半年,从初春野桃花开成粉色云霞,到如今枝桠光秃得像是干枯的指骨。
"真不搬来宿舍?"同桌李强今天课间又劝他,"我姥爷说柳树沟那片儿......"话没说完就被边华夹着课本走开的背影噎在喉咙里。他实在厌烦这些神神叨叨的传言,比起八人宿舍此起彼伏的鼾声,他宁可每天多走四十分钟夜路。
此刻月光从树冠间隙漏下来,在土路上织出斑驳的银网。边华数着第三十七棵歪脖子槐树时,后脖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他下意识回头,一束昏黄的光晕在五十米开外晃动着,像是醉酒的人拎着手电筒。
"老乡?"他试探着喊了声。没有回应,光斑依然以诡异的节奏左右摇摆。边华加快脚步,沾着夜露的枯草打湿了裤脚。转过第七个弯道时,身后光亮忽然暗下去,前方却猝不及防炸开刺目的红光。
边华猛地刹住脚步。那光像是浸在血水里的灯笼,把整条土路染成诡异的绛紫色。他眯起眼睛想看光源,却发现红光像团燃烧的雾霭悬浮在半空。路边的杨树在红光里扭曲成佝偻的人形,树皮褶皱间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眨动。
"谁在那儿?"他声音发颤,右脚后退时踩断的枯枝发出爆竹般的脆响。红光应声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踉跄着扶住树干。掌心传来湿冷的触感,借着重新显现的月光,他看见树皮上渗出暗褐色的树胶,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凝固的血泪。
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四面八方涌来。边华刚要摸书包里的铅笔刀,身后又亮起那抹红光。这次他看得真切——光源悬在离地两米高的位置,像团燃烧的鬼火匀速逼近。红光映照下,土路两侧的灌木丛簌簌摇晃,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操!"他书包带子都来不及拎稳就往前冲。冷风灌进肺里刀割般疼,身后红光却始终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经过那棵刻着"早"字的老槐树时,他分明看见树干裂缝里渗出猩红的液体,蜿蜒着追向他的脚跟。
突然响起的犬吠救了他。村口王屠户家的狼狗狂躁地扯动铁链,红光在犬吠响起的瞬间消失无踪。边华跌坐在自家院门口时,发现帆布鞋底沾着暗红色的泥浆,怎么刷都洗不掉。
第二天早自习,李强看着同桌乌青的眼圈直咂舌:"见着红灯笼了吧?我姥爷说五八年饿死在柳树沟的那些人......"
"闭嘴!"边华摔了铅笔盒。铁皮盒子在水泥地上弹跳的声响惊飞了窗外麻雀,粉笔灰在晨光里起起落落,像是谁撒了一把骨灰。
那天之后边华搬进了302宿舍。深冬某个雪夜,他起夜时听见上铺张磊在说梦话:"......红灯笼......别过来......"月光透过结霜的窗棂,在张磊床头映出个模糊的光斑,随着北风摇晃,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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