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营时,天色已近黄昏,王镜随后赴宫宴应酬。直至酒阑人散,夜幕深沉。
冬日的夜晚格外漫长,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零星的雪花拍打在窗棂上。屋内却截然不同,铜盆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炸开火星,火炕腾起的暖意驱散了寒意。王镜、荀彧与郭嘉围坐在矮几旁,几上摆着一壶温热的椒酒。
“这一年,当真是踏遍霜雪。”王镜轻叹一声。
荀彧端坐着微微点头,温润的声音像是一泓清泉:“越是风雨如晦,越见天光可贵。”
郭嘉斜倚在凭几上,闻言轻笑:“你们俩说话总是这般文绉绉的。这世道,今天不知明天事,能活着、能喝酒、能在这暖和的火炕上闲谈,就是天大的福气。”
他眉目间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盈盈,“依我看,管他什么晴天雨天,先痛痛快快过好当下吧!”
“奉孝最是看得开!”
王镜莞尔一笑,伸手给三人杯中添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为咱们这难得的清闲,干!”
酒过三巡,郭嘉眼中已泛起三分醉意,却更显得神采飞扬。
“如此良夜,岂能无棋?”
王镜闻言微微一笑,取出一副棋子。
荀彧接过棋罐,轻声说道:“奉孝先请。”
郭嘉也不推辞,抓起一把黑子在掌心把玩,
玉石相击声里,他眼尾微挑:“文若可要当心,我这棋路向来不循常理。”
棋盘落定,郭嘉执黑先行。
他落子时手腕一翻,黑子“嗒”地定在天元偏右三路,竟是个极罕见的开局。
荀彧眸光微动,执白子的手在空中略作停顿,最终稳稳落在右上小目。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光影,更显得鼻梁高挺,唇线坚毅。
“妙!”郭嘉忽然抚掌大笑,束发的玉簪随之前后晃动。他趁荀彧思考之际已自斟一杯,酒液沾湿了唇瓣。
“我这一手投石问路,文若竟以静水深流应之。”说着又下一子,这次却是直逼白棋腹地,攻势凌厉如剑出鞘。
荀彧不急不躁,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他忽然将指尖白子轻轻一推,落在看似无关的边角。
“奉孝攻势虽锐,却忘了欲速不达。”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郭嘉笑容一滞。
王镜倚着青缎靠枕观战,衣摆随意垂落榻上。
见郭嘉微微蹙眉,她忍不住轻笑:“奉孝可是遇到难题了?”
郭嘉弯眸一笑:“主公莫急,好戏才刚开始。”
说罢忽然将黑子“啪”地打在白棋大龙七寸处,这一手险中求胜,连荀彧都微微吸气。
棋盘上风云突变。郭嘉下棋时总爱转动腕间玉珠,此刻速度明显加快,显出他内心的激荡。荀彧却依然从容,只是凝睇棋盘,全神贯注,
白子落下时如雪落青松,悄无声息却暗藏杀机。
“好一个明修栈道,可惜……”郭嘉前倾身子,黑子如鹰隼俯冲,直取白棋眼位,“我偏要暗度陈仓!”
荀彧终于露出讶色,修长的手指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未落。
良久,他轻叹一声,将手中白子放回罐中:“奉孝棋路,当真鬼神莫测。”
郭嘉得意地往后一仰,墨发垂落肩头:“文若的棋如你的人,堂堂正正。”
他转向王镜,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主公来评评,我这奇兵突袭可还入得眼?”
王镜失笑:“你二人,一个如正午骄阳,一个似子夜流星。说不出哪个更好。”
“不过……”她忽然拈起一枚棋子,“若是我下,会在这里……”
棋子轻叩三路线,竟同时化解了郭嘉的杀招。
荀彧眼前一亮:“原来如此!”
郭嘉却佯装恼怒去抢王镜手中的棋子,三人笑作一团。
窗外雪落无声,唯有室内棋子叮咚,混着酒香与笑语,将寒夜暖成春朝。
郭嘉刚赢下一局,眉眼松泛,他笑着去够酒壶,忽然瞥见王镜膝上跃出一只红艳艳的纸兔,耳朵支棱着,活似要蹦下地来。
“这是……”
荀彧正将散落的棋子归位,目光也不由得被那团红色吸引。
王镜闻言垂首,将那只纸兔拎了起来,轻轻一抖,细小的纸屑如红雪纷扬,掌心里顿时立起只玲珑剔透的玉兔,连胡须都根根分明。
她用指尖挑了挑兔耳,那薄如蝉翼的纸片便颤巍巍晃动起来。那是刚才荀彧与郭嘉二人对弈正酣时,她闲来无事,用案几下层抽出的几张桃红洒金笺剪成的。
王镜笑着介绍道:“这叫窗花。过年贴在窗棂上,取个吉祥意思。”
郭嘉早已凑过来,发梢扫过王镜手背,赞叹起来,“真好看,活灵活现的。”
他伸手要碰,王镜忽然举高手臂,那抹红色便在她指间飘荡,让郭嘉扑了个空。
他眼巴巴地看着,控诉道:“主公好生小气,摸一摸、瞧一瞧也不成了吗?”
王镜笑着摸出把新剪刀,“想要就自己学着剪。”
郭嘉接过来对着烛光端详,剪刃开合间寒光闪动,却迟迟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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