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咸丰年间,合肥的初夏,烈日炙烤着龟裂的田地。
李鸿章骑在马上,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崭新的官服。
他身后跟着三百余名衣衫不整的团勇,队伍拖拖拉拉,像一条垂死的蛇蜿蜒在乡间小路上。
"大人,前面就是张家庄了。"师爷赵德昌凑上前来,指着远处一片青砖黛瓦的村落。
李鸿章眯起眼睛,手搭凉棚望去。张家庄依山傍水,田畴整齐,一看就是富庶之地。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传令下去,今晚在张家庄扎营。",李鸿章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德昌面露难色:"大人,张老爷是本地大户,与令尊李大人素有交情,我们贸然前去..."
"交情?"李鸿章冷笑一声,"我父亲在京城为官,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长毛贼势大,朝廷命我等办团练保境安民,他张家出些粮饷难道不是分内之事?"
赵德昌不敢再多言,转身去传达命令。李鸿章望着远处的村庄,心中盘算着如何从这些乡绅口袋里掏出银子来。
自从去年太平军攻陷武昌,朝廷下诏各地官绅办团练自卫,他这个翰林院编修也不得不中断仕途,回到家乡合肥组织团练。
起初,他踌躇满志,以为凭借父亲李文安在京城的地位和自己的才学,必能在乱世中建功立业。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募的团勇多是地痞无赖,训练不足,装备简陋。
上个月与一小股太平军遭遇,三百人的队伍竟被几十个长毛贼打得落花流水,若不是亲兵拼死相护,他险些命丧当场。
"大人,到了。",亲兵的通报打断了李鸿章的思绪。
张家庄的庄门紧闭,墙头上隐约可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在张望。李鸿章眉头一皱,心中已有几分不悦。
"去叫门,就说合肥团练使李鸿章奉旨办团,途经此地,特来拜会张老爷。"
不一会儿,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家丁迎了出来。那
人圆脸微胖,眼睛小而精明,正是张家庄的主人张百万。
"哎呀呀,不知李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百万满脸堆笑,拱手作揖。
李鸿章翻身下马,还了一礼:"张世叔客气了。小侄奉旨办团,路过贵庄,特来叨扰。"
"哪里哪里,李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
入张府客厅,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茗,李鸿章轻啜一口,开门见山道:"张世叔,实不相瞒,小侄此次前来,是为团练饷银一事。"
张百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个...李大人有所不知,今年春旱,收成不好..."
"世叔,"李鸿章放下茶盏,声音冷了几分",长毛贼距此不过百里,若贼至,玉石俱焚。保境安民,人人有责啊。"
"李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张百万搓着手,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前些日子刚给县里捐了五百两剿匪银..."
李鸿章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转头对赵德昌使了个眼色。
赵德昌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双手呈给张百万。
"张老爷,这是朝廷诏令和巡抚大人的手谕,各地乡绅需按田亩摊派团练饷银。贵庄有良田千亩,按例应出一千两。"
张百万接过文书,手微微发抖:"这...这也太多了..."
"多?"李鸿章突然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张世叔,你可知我三百弟兄每日要吃要喝?刀枪弓箭哪样不要银子?长毛贼来了,第一个抢的就是你们这些大户!"
张百万被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文书飘落在地。
"李...李大人息怒...容我...容我与族人商议..."
"不必商议了!"李鸿章一挥手,"今日天黑前,我要见到一千两银子。否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门外站立的团勇,"我这些弟兄脾气可不太好。"
离开张府,李鸿章带着队伍在村口扎营。赵德昌忧心忡忡地跟在他身后:"大人,这样强征恐怕..."
"怕什么?"李鸿章冷笑,"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这些乡绅守财如命,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怎会乖乖掏银子?"
傍晚时分,张百万带着几个族人抬着箱子来到营地,满脸堆笑:"李大人,这是八百两银子,实在是..."
"一千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李鸿章头也不抬,继续翻阅手中的兵书。
"大人,实在是..."
"送客!"李鸿章厉声喝道。
张百万被团勇架出营帐,老脸涨得通红。回到庄里,他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碗:"好个李鸿章!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如此欺我!"
第二天一早,李鸿章派兵包围了张家庄,强行征收粮食。团勇们如狼似虎,踹开粮仓,将一袋袋粮食搬上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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