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病房的灯光柔和得不像是军方医院的配置。韩枫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听着林正国讲述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上的褶皱。那些褶皱像极了爆炸瞬间在空气中扩散的冲击波纹路，他最后的记忆就是骑士身体膨胀成不自然球形的那一刻。
"自爆......"韩枫声音沙哑，喉咙里还残留着血的味道，"那些基因战士都是行走的炸弹。"
林正国面色凝重，手指在膝盖上敲击出不安的节奏。"更麻烦的是，我们无法预判哪些个体会自爆。骑士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在白色被单上，随风晃动如同鬼魅。韩枫突然想起什么，手指收紧抓住了被角："柳梦然......她怎么样？"
"就在隔壁病房。"林正国神色稍缓，"惊吓过度和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随即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姑娘比你早醒两天。"
韩枫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呼吸终于顺畅了些。他记得最后时刻扑向柳梦然的感觉，三根骨刺穿透身体的剧痛，以及她眼中映出的自己扭曲的倒影。
"我们是怎么......"
"铁塔他们赶到得很及时。"林正国接过话头，"虽然你命令龙渊小队不得擅自行动，但苏晚晚把你们的位置告诉了铁塔。"老将军摇摇头，"那丫头聪明得很，猜到你们会有麻烦。"
韩枫眼前浮现苏晚晚那张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她确实比表面上看起来敏锐得多。
"他们刚到废弃大楼，爆炸就发生了。"林正国的声音低沉下来，"冲上楼时，发现柳梦然缩在角落，怀里抱着昏迷的你。"
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韩枫的心率出现了短暂的飙升。
"那姑娘死死护着你，铁塔他们靠近时，她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喊'别过来'。"林正国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直到柳萧然拖着伤腿走到面前，她才松手昏过去。"
韩枫闭上眼，想象那个画面，一道瘦弱的柳梦然在爆炸后的废墟中，用单薄的身体为他筑起最后一道防线。这个画面比任何伤口都更让他疼痛。
"专机接你们回京都时，你的生命体征已经微弱到几乎检测不到。"林正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中山装，"最近你就好好养伤吧，基因研究室的事都交给其他人，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
房门关闭的声音像是一个休止符。韩枫盯着天花板，任由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翻腾。骑士的自爆、基因战士的隐患、以及柳梦然的伤势。
门再次被推开时，带进一阵消毒水味和几个高大的身影。铁塔走在最前面，这个两米高的壮汉看到清醒的韩枫时，眼眶瞬间红了。
"队长......"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含着一块热铁。
"哭个屁。"韩枫笑骂，却牵动了肋间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我还没死呢。"
其他队员围在床边，这些平时刀枪不入的硬汉此刻都像不知所措的孩子。有人递水果，有人倒水，笨拙地表达着庆幸。韩枫注意到站在最后的柳萧然，他的腿还打着固定支架，脸上有几处未愈的擦伤。
突然，柳萧然推开众人，扑通一声跪在病床前。金属支架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干什么？"韩枫忍着疼痛伸手去扶。
柳萧然纹丝不动，额头几乎触地："队长，谢谢你救了我妹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宣誓般庄重。
病房陷入短暂的寂静。韩枫看到柳萧然后颈凸起的脊椎骨，如今他跪在这里，不是为了军令，不是为了任务，只是为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起来。"韩枫最终只说这两个字，示意铁塔搀扶他。
当柳萧然被扶起时，韩枫注意到这个从不表露情绪的硬汉眼角湿润。他正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柳梦然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站在那里，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病房里的男人们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且识趣。铁塔拍了拍柳萧然的肩膀，一群人像退潮般迅速撤离，最后一个离开的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柳梦然站在门口没有动，手指绞着衣角。她比韩枫记忆中更瘦了，脸色苍白得像纸，唯有眼睛还亮得惊人。手腕上有一道已经结痂的细长伤痕，就是那道被碎玻璃划到的地方。
"你......"韩枫刚开口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在爆炸中保护我？抱歉把你卷入危险？还是解释为什么那些基因战士要绑架她？
柳梦然慢慢走到床边，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她盯着韩枫被绷带包裹的胸口，那里有三处对应骨刺穿透伤的包扎。
"医生说......"她的声音比韩枫记忆中的更加柔软，带着一丝颤抖，"再偏一厘米就是心脏。"
韩枫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不是由于伤势，而是因为她眼中那种赤裸的情绪，担忧、后怕，还有某种他不敢确认的东西。
"我运气一向很好。"他试图轻松地说，却看到柳梦然摇了摇头。
"不是运气。"她抬起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绷带时停住，悬在空中微微发抖，"我看到了......你的身上那些蓝色纹路，还有......"她咽了咽口水，"那些伤口在自己愈合。"
监护仪的"滴滴"声再次变得急促。韩枫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因为这个秘密的暴露。他该如何解释体质药剂？如何描述系统存在？又该如何让她明白，他所处的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柳梦然，我......"
"我不需要解释。"她突然打断他，手指终于落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我只想知道......你会没事吗？"
她的手冰凉而柔软，像一片落在火炭上的雪。韩枫看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将她完全推出危险之外，因为她已经走进了他最深的秘密里。
"会的。"他翻转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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