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求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蒲察石家奴的灵魂深处。
后者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冰冷刺骨的血泥之中,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
两名膀大腰圆、煞气腾腾的折家军亲兵狞笑着上前,一人一脚,将他踢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然后用浸过水的牛筋绳索将他捆得如同一个待宰的肥猪。
蒲察石家奴那条断裂的左腿,白森森的骨茬刺破了染血的皮肉,每一次粗暴的拖拽都引发他一阵撕心裂肺、却又被刻意压低的惨嚎,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滚落,与脸上的血污、尘土混在一起,狼狈到了极点。
“拖下去!别让他污了将军的眼!”一名亲兵用刀鞘狠狠砸了一下他的后脑,蒲察石家奴闷哼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折可求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在驱赶一只令人厌恶的苍蝇。对于这个曾经在河东大地肆虐一时、屠戮无数大宋军民的金军主将,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这片尸山血海,投向了那座在晨曦中巍然屹立,却又伤痕累累的太原城。
曾经旌旗招展、戒备森严的金军大营,此刻已然化为一片人间炼狱。烧焦的营帐如同被啃噬过的骨架,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残破的狼头大旗斜插在凝固的暗红色血泊之中,被晨风吹得有气无力地摆动;扭曲的尸骸堆积如山,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甲胄随处可见。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内脏腐败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久久不散。
“将军!”一名浑身浴血的折家军都头快步上前,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微微沙哑,“韩将军已率铁骑追出三十里,沿途收割金贼溃兵,斩获颇丰!种老将军也已从西面、南面合围入营,正在清剿残敌,弹压降卒,收拢的俘虏已不下万余!”
“嗯。”折可求微微颔首,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坚硬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松弛。他抬起手,抹去溅在脸颊上的一点温热血迹,目光依旧沉静如水。
城门早已大开,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太原军民,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城内涌出。他们有的嚎啕大哭,有的仰天狂笑,有的则踉踉跄跄地冲向那些被遗弃的金军粮车,疯了一般地将那些发霉的谷物、干硬的肉块往嘴里塞,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更多的人,则是默默地跪倒在地,朝着王师将士们叩拜,泪水混合着泥土,在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传令下去!”折可求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异常清晰而冷静,“各部,即刻停止追击!严守军纪!有趁乱劫掠百姓、擅取财物者,无论官阶,一律——军法从事!都虞候,你带一队人马,协助王禀将军,立刻控制城内外秩序,安抚百姓,收殓阵亡将士遗骸,救治伤员!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那都头猛地一抱拳,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转身飞奔而去。
折可求深吸了一口气,这混杂着血与火、生与死味道的空气,此刻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他迈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朝着那座刚刚从地狱边缘被生生拉回来的孤城走去。
脚下,是凝固的血泊和散落的兵甲,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一部用鲜血书写的史诗之上。
太原城东门,城楼之下。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之极!他娘的,终于把这群狗崽子给杀退了!”韩世忠纵马而回,他那身原本威武不凡的玄色铁甲,此刻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面目全非,好几处地方还深深凹陷下去,显然是经历过极其惨烈的搏杀。
他脸上、手臂上、甚至连虬髯之上,都沾满了血污,但那双虎目却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充满了酣畅淋漓的战意和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身后,是同样浴血归来的铁骑将士,他们高举着缴获的金军狼头大旗和各种将校的认旗,押解着一长串垂头丧气、浑身发抖的金军俘虏,如同得胜的凯旋之师,引来城门口聚集的太原百姓阵阵雷鸣般的欢呼和哭喊!
“韩将军神威盖世!王师万岁!” “苍天有眼啊!金狗也有今天!” “将军!给俺们死去的亲人报仇啊!”无数百姓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韩世忠咧开大嘴,露出被血沫染红的牙齿,对着山呼海啸般的人群用力挥了挥他那柄几乎卷了刃的马槊,声音洪亮如钟,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太原的父老乡亲们!俺韩世忠奉官家圣旨,前来支援!来迟了!让你们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官家说了,这笔血债,咱们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从金狗身上讨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哭喊,许多人甚至激动得晕厥过去。
不多时,种师中也在数名亲兵的护卫下,策马缓缓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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