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上首的完颜塞赫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中却不含半分暖意,反而像毒蛇的信子,带着丝丝凉气:“听起来,倒像是个不错的买卖。用你家主子那点残兵败将做饵,钓岳飞这条大鱼……若是真能成了,倒也不枉本将多看你一眼。”
杜充闻言,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要瘫倒在地,连忙强撑着叩首道:“将军英明神武!此计若成,皆仰仗将军神威!赵九……赵九他日后定当对将军感恩戴德,没齿不忘!”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感恩戴德?”博尔术在一旁嗤笑一声,声音洪亮,震得帐篷都微微发颤,“赵九那条狗,除了会夹着尾巴逃跑,还会做什么?他若是真有几分骨气,也不至于被岳飞撵得跟兔子似的,连真定府都不敢待!还想钓岳飞?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了龙肝凤髓!”
另一名女真将领,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伤疤,也跟着起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就是!咱们塞赫将军要的是能上阵杀敌的勇士,不是只会摇尾乞怜的废物!他赵九要是真有本事,就该自己带兵去跟岳飞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是躲在咱们大金的羽翼下,指望咱们替他报仇雪恨!”
“当初斡离不狼主他们真是瞎了眼,才会扶植这么个东西!”又有人粗声粗气地嚷道,“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费咱们大金的粮草兵甲!”
杜充被这些女真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汗出如浆。他心中虽然恨得牙痒痒,暗骂这些蛮子粗鄙无礼,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只能陪着笑脸,连连称是:“是是是,诸位将军教训的是!赵九……赵九确实不争气,让诸位将军见笑了。他……他也是被岳飞小儿的凶焰吓破了胆,一时失了方寸。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仰仗塞赫将军的天威啊!只要能除了岳飞这个心腹之患,赵九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完颜塞赫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将领们的进一步嘲讽。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再次落在了杜充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怀疑:“你这条计策,听起来倒是天衣无缝。不过,本将凭什么相信,这不是岳飞那厮将计就计,故意派你来送死的?你们南人,肚子里弯弯绕绕最多,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博尔术也警惕起来,瞪着杜充道:“没错!岳飞那小子,年纪轻轻,却狡猾得很!上次粘罕大帅不就是着了他的道?你怎么就能保证,这不是岳飞的又一个圈套?”
杜充心中叫苦不迭,这金军主将多疑,手下将领更是个个不好相与。他连忙赌咒发誓,指天画地:“将军明鉴!罪臣对长生天发誓,对大金皇帝陛下发誓,此计绝无半点虚假!若有半分欺瞒,愿叫罪臣全家上下,尽数死于乱军之中,永世不得超生!罪臣……罪臣与岳飞有不共戴天之仇!当日在真定,若非他苦苦相逼,赵九……赵九又岂会落到如此境地?罪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今有此良机,能借将军神力,报此深仇大恨,罪臣便是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啊!”他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仿佛真与岳飞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哼,你们南人的眼泪,比草原上的露水还要不值钱。”完颜塞赫依旧不为所动,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过,岳飞此人,的确是本将统一河北的心腹大患。他的神武右军,也确实有几分战力。若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主力歼灭在野狼谷,倒也不失为一箭双雕之策。”
他沉吟片刻,目光在帐内几个主要将领脸上一一扫过,似乎在征询他们的意见,但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盘算。帐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杜充粗重的呼吸声和火盆中残余炭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声响。
杜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完颜塞赫手中。他的一句话,便能决定自己和赵构的生死,甚至能影响整个河北的战局。
终于,完颜塞赫猛地一拍案几,沉声道:“好!本将就信你这南狗一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此事有半点差池,或者让本将的勇士们白白送了性命,本将不但要将你碎尸万段,连你家主子赵九,本将也会亲手拧下他的狗头,拿去喂狼!”
“罪臣遵命!罪臣遵命!”杜充如闻天籁,连连叩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请将军放心!罪臣定当竭尽全力,务必让岳飞那厮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完颜塞赫冷哼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就凭你手下那三千歪瓜裂枣的残兵败将?他们能顶什么用?莫不是想让本将的铁骑给你当挡箭牌,去消耗岳飞的箭矢?”
杜充心中暗骂这些女真蛮子贪婪成性,得了便宜还卖乖,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依旧谄媚地笑道:“将军息怒!将军说笑了!罪臣那些兵马,怎敢与将军麾下虎狼之师相提并论?他们……他们不过是用来引诱岳飞小儿上钩的香饵罢了,死不足惜!真正的主力,还需仰仗将军的神勇!只要将军在野狼谷设下天罗地网,待岳飞一头钻进来,罪臣那些人马,便是死伤殆尽,也绝无半句怨言!只求能为将军除去心腹大患,为大金扫平河北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