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洗刷掉了所有的泥泞,觉醒却从来都纤尘不染。
就好像昨夜暴雨中,辛久薇浑身狼狈,雨水与泥水混在脸上,吃力地抬起手腕向觉明求救。
而白衣僧人从容撑着伞,衣摆都不曾沾上半点雨水。
辛久薇想,一个这么狼狈的人,要如何让从来都作壁上观的执棋人,了解到她的用处呢?
她心中想着,脸上笑吟吟的,低头去看坐在树下的圣僧。
觉明无悲无喜地与她对视,好像世上没什么事能让这个崇吾山上高洁的佛子拨动心绪。
但辛久薇不知道的是,觉明的视线落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想到的却是昨夜她脸上的泥,
还有闪电短暂掠过她的脸上,泥水下那双惊人明亮的眼睛。
觉明收回视线,“施主好些了。”
“好多了,就是脚还疼。”说着,辛久薇不客气地在觉明身边坐下,抬头就着他视线的方向往上看,“大师在看什么?你们出家人,总能看见与我们不同的东西吗?”
觉明淡声道:“出家人也没有阴阳眼。”
辛久薇微怔,笑起来,“大师也会说笑。”
她伸手接过一片落下来的海棠花瓣,“我的意思是,佛应该能看到我们凡人纠结之外的、更美好的东西吧。”
觉明没有说话。
辛久薇将那片花瓣捏在手心,“大师,你说我是不是与佛很有缘?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遇见你了。”
觉明闭着眼,像是在默念佛经。
辛久薇觉得无趣,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不说话吗?那灵隐寺里的小弟子要与你请教时你也不说话吗?与人论道也不说话吗?”
她时常想起前世的萧珣,很难将那个阴冷的新帝与眼前的觉明联系起来。
“诚心信的,自然是有缘人。”觉明淡声说,“辛三小姐想找佛寻求庇佑,不是一条好路。”
心思直接被他点破,辛久薇不自觉地一僵,随后鼓起勇气问:“大师凭何断定这不是好路?佛渡众生,难道菩萨都是这样冷眼看着人受苦吗?”
觉明没有回答,仍然闭着眼不搭理她。
辛久薇心有不甘,眼睛又红起来,凑过去离觉明近了一些。
“大师上次在拜师宴上帮了我哥哥,我还以为大师是心善的人。”
觉明淡声道:“不过是实事求是。”
“那为何大师不肯帮我呢?”辛久薇盯着觉明的脸问,“签文大师不肯为我解,我被祁淮予丢在山上,身上好痛,大师也不肯让菩萨保佑我。”
觉明破天荒地叹了口气:“你想菩萨如何保佑你。”
辛久薇又凑近了一点,眼里像盛着一汪秋水,看起来柔弱无助,又带着很隐晦的、藏匿在午后阳光下的狡黠。
“我不知道。”她声音虚弱,“或许大师没有想过,我早已走投无路了。”
见第一面时,她握着下下签,也是用这般语气对觉明说。
“大师,我处境艰难。”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量这么纤细,大雨天从马车上摔下来,换做别人可能命都没了。
但她却还在剧痛中伸出手,想去拉他的衣摆,雨水也冲不走她眼里明亮的光。
“佛能普度众生,可是菩萨在哪里,我去哪里寻找她的庇佑。”
辛久薇轻声说着,似乎无助,“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觉明,“大师,颍州城所有人都敬你,久薇自然也是。”
少女的眼睛一眨,落下泪来,“求您帮帮我。”
话音刚落,她的眼前猛地晃过一道虚影,是觉明睁开眼,转过了头来。
他可能是想跟她说话,无意间转的头,但辛久薇刚才不自觉地探过了身子,离他很久。
这样一转头,他们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
辛久薇猛地一怔,觉明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波动,转回头去,又缓缓站起身。
“世上走投无路者千千万万。”
觉明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漠。
“我又如何帮你。”
辛久薇还坐在原地,不知为何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抬起头,觉明的身影逆着阳光,她只能看清一道轮廓。
原来觉明生得这么高大,平日里只注意到他无悲无喜的神情和那一袭僧衣,却忘记了他比颍州城里所有男子都生得英俊好看。
辛久薇看着那道背影,缓声问:“若我日后也能帮到大师呢?”
“将这看成一场交易,是不是就很公平。”
觉明没说话,抬脚走了。
辛久薇又在原地坐了很久,有些泄气,觉得觉明这个家真是白出的,一点也不慈悲。
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萧珣怎么可能是慈悲的人。
她要对他有用,就像前世祁淮予对萧珣有用一样。
辛久薇坐着思考了一会儿,余光看到柳鸦走了过来,便起身对她笑了笑。
柳鸦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对辛久薇点点头,去到院子的角落喂鸡。
但她喂鸡的动作很生疏,辛久薇察觉到她在观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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