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的劝阻亦无济于事。孙策心意已决,将于吉收监。他的暴烈与对人心向背的漠视,在那一刻暴露无遗。他以为自己在维护正道,实则却在用比煞气更可怕的傲慢与戾气,割裂自身与他人的联系。
回到府中,吴太夫人知悉此事,亲自来劝。她是看着孙策兄弟在乱世中如何浴血挣扎走到今天,深知江东孙氏能在南方立足,不仅靠武力,也靠些难以言明的气运与人心维系。于吉的神迹她并非全信,但军民敬仰如斯,则绝不可轻动。
“吾儿屈杀神仙,恐招此祸…” 吴太夫人的担忧,在那玄幻世界观下,已不仅仅是妇人之仁,更是对气运与报应的朴素认知。伤害一个拥有超凡力量且深受民众敬仰的人,可能会在天地规则层面引起不好的反噬。
然而,孙策嗤之以鼻。“儿自幼随父出征,杀人如麻,何曾有为祸之理?今杀妖人,正绝大祸,安得反为我祸?”他认为凭借武力杀戮积累的煞气已能压制一切,将天命与气运全然归结于自身武道的强大,这种极端自信,反而让他屏蔽了许多应有的警惕。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祸福,这便是其小霸王之意的极致,亦是他的盲区。
他提审于吉。狱吏畏信于吉,并未虐待。这在孙策看来,是自己权威被挑衅,是妖法惑人心智的铁证。愤怒进一步催化了他体内的混乱,毒伤发作愈烈。
即便在张昭等数十人联名以近乎哀求的方式劝阻时,孙策仍以张津之事为前例,认为信妖惑众者不可留。他试图以禁邪觉迷的大义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但这大义背后,是他个人武道意对异类力量的极端排斥与蔑视。
吕范提出了“祈雨赎罪”的折中之法。这是一个测试,一个看于吉是否真有超凡能力的考验,同时也试图给孙策一个台阶下。孙策应允,但他下令“若午时无雨,即焚死”,并令人准备柴堆。他没有给于吉留任何余地,潜藏的,是将天意与于吉之死绑定的残忍心思。他想借此彻底摧毁于吉的神性。
于吉沐浴更衣,绳缚烈日下求雨。这个举动本身,就蕴含着某种道的代价——以自身承受痛苦、消耗能量来感应天地之气。他告诉围观百姓:“吾求三尺甘霖,以救万民,然我终不免一死。气数至此,恐不能逃。” 这不仅仅是认命,更像是以洞悉世事与自身气数将尽的意,做最后的感召。他牺牲的是他个人的气数与形体,来达成天地之气的变动。
随着时近午时,阴云汇聚,风雷将作。这是天地之气受于吉牵引而显化的前兆。然而,孙策却视而不见,甚至更怒。他将自然的酝酿视作妖人徒劳挣扎的证据。他的“意”此时已经被狂暴和猜忌彻底占据。他不能容忍一个并非依靠杀伐与权力来号令天下的人存在,更不能容忍一个被他判处死刑的人,此刻还能凭借自身的能力获得天地的回应。
“时已近午,空有阴云,而无甘雨,正是妖人!” 他强行中断了这个过程,将未完成任务的于吉绑上柴堆点燃。
火焰升腾。在于吉身死的刹那,那股盘旋的力量达到了巅峰。一股肉眼可见的青气,带着破碎的意与未尽的气数,冲上云霄。雷电交加,磅礴大雨骤然而降,应了那“三尺甘霖”。这是天地对此“道”的回应,也是对一个拥有超凡能力者的某种承认。
雨水,混合着火光、烟尘、以及地上升腾起的、于吉身死所激发的驳杂能量,洒向了聚集的人群。当百姓与官员在雨中罗拜于吉遗体,将之视为真正的神仙显灵时,孙策再次被他们那种无法理解的、发自内心的敬畏所激怒。在他充斥煞气的意中,这并非显灵,而是于吉以死亡为代价,施展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惑众的妖法!他无法容忍自己杀掉的妖人,竟能在死后依旧获得比自己更强大的人心力量。
“晴雨乃天地之定数,妖人偶乘其便,你等何得如此惑乱!” 这句话中,“偶乘其便”暴露出孙策对其力量根源的彻底否认。他拔剑亲斩于吉,一刀两断的不仅仅是老道的颈骨,更是自己与这江东大部分士民人心之间的联系。
一道青气确实向上冲去,融入了这片曾被道家黄巾盘踞的、充满复杂气场的区域。而于吉的肉身,却离奇消失了。那消失本身,就昭示着这并非是简单的处决,而是某个超凡存在的退场方式,带着未知的去向和后果。
从斩杀于吉的那一刻起,某种来自天地的怨煞或诅咒,便锚定在了孙策身上。夜晚的风雨,并非只是自然现象,更是这种无形能量骚动的显化。而于吉魂魄或意念的萦绕,如同附骨之疽,吞噬着孙策本已因伤势而衰败的气与意。
孙策的意在试图以其固有的暴烈与霸道驱逐这种缠绕,他的身体则在这种内部撕扯与外部侵蚀下迅速枯竭。他眼中看到的于吉幻影,别人却看不见,这更证明了这并非物理层面的鬼魅,而是附着于他意上的、超凡层面的攻击或反噬。这是力量的代价、报应的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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