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了,缺了门牙的嘴里渗着金粉——那是焦骨牡丹的花粉:“花匠的手,该用来种花,不该用来杀人……我让阿景在供词里留了机关图,就是盼着你们能及时赶来,让这场戏,在春分的晨雾里,有个不算太坏的结局……”
他忽然指向花台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盆白牡丹,花瓣上用金粉写着“沈”“李”二字。沈予乔想起地窖里的那幅画,孙师傅画中抱着的,正是这样一盆未开的白牡丹。
观礼台上,贵妃被搀扶着站起,鬓间的赤金簪子不知何时换成了银制的焦骨牡丹。她望向孙师傅的眼神里,有惊恐,有愧疚,更有一丝解脱——或许她终于明白,这五年涂在脸上的“蓝田玉”粉,从来不是养颜圣品,而是花匠藏在花粉里的无声控诉。
晨光穿透暖房的琉璃瓦,照在孙师傅闭合的眼皮上。沈予乔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还卡着半粒金箔,形状恰似焦骨牡丹的刺状花瓣。李偃飞蹲下身,替他合上眼皮,发现老人掌心的“时”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止”。
花会散去时,宦官们开始收拾满地的残花。沈予乔捡起那支未枯萎的白牡丹,忽然发现花茎上刻着极小的字:“花开有时,花落有时,花匠之骨,永埋春时。”她忽然明白,孙师傅父子用五年时间布下的局,不是为了让仇恨像涅盘花般永不凋零,而是想在长安城的春天里,为所有屈死的花匠,种一朵不会被烧毁的清白之花。
更夫敲过辰时的梆子,沈予乔望着暖房外盛开的姚黄,它们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诉说一个被晨露打湿的秘密——原来所有的花开,都有自己的时辰,正如所有的冤屈,终将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等到属于它的真相。
李偃飞递来温热的杏仁茶,指尖划过她被曼陀罗粉灼伤的手腕:“卷宗怎么写?”
她望着花台上逐渐淡去的金粉血字,忽然轻笑:“就写,春分花会,千朵牡丹开有时,一位花匠的复仇,在晨雾里,随着白牡丹的盛开,悄然落幕。”
晨露从白牡丹的花瓣上滚落,摔碎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珠里,倒映着长安城初升的太阳,和暖房顶上那株永远倔强的焦骨牡丹,它的根须,正深深扎进这片曾被血泪浇灌的土地,等待着下一个,属于它的花开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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