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乔掀开被子,看见女子脚踝处的蝴蝶胎记,与瑞珠尸身的位置完全一致。她凑近细看,发现对方耳后有极浅的刀痕,形状竟与天牢死者耳后的编号相似。“别装了,”她忽然用剑南话低语,“陈三在破庙留了东西给你,赤莲教的铜扣。”
牡丹的睫毛剧烈颤动,睁开眼时,眼中已无迷茫:“你们是衙门的人?”她抓住沈予乔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我哥哥死了,对吗?三天前他塞给我这个,说若他出事,就交给腰佩獬豸纹的大人。”
她从枕下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本血字小册,首页画着剑南铜矿的地形图,矿坑位置用朱砂圈着,旁边写着“开元九年冬,吴明轩带人屠坑”。沈予乔翻开内页,只见每页记录着一个死者的姓名、年龄,以及被毒杀的手法——正是天牢近期死亡的囚犯名单。
更震撼的是末页,画着十二具尸体的简笔解剖图,每具尸体的心脏位置都标着“乌头”,太阳穴标着“曼陀罗”,旁注:“用狱卒身份做掩护,借画像投毒,针孔走经络,无人能查。”落款是“赤莲教余党陈三”。
“哥哥说,吴明轩现在是刑部侍郎,”牡丹的声音哽咽,“当年他谎报矿难,杀了三百个矿工,我爹就是其中之一。哥哥混进天牢,就是为了给这些冤魂报仇,给我攒够赎身钱……”她忽然盯着沈予乔的喉结,“大人,你是女子吧?喉结上的茧子,是用蜂蜡粘的。”
沈予乔浑身紧绷,李偃飞却突然轻笑,从袖中掏出块胡桃酥:“牡丹姑娘好眼力,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你哥哥的血别白流。”他指着小册上的矿坑图,“吴明轩现在还在往天牢送毒药,对吗?”
牡丹点头,指向香囊:“靛青里掺着乌头粉,他每月初五都会来送‘画像颜料’,其实是给新的毒剂。”她忽然剧烈咳嗽,唇角溢出黑血——有人在她药里下了毒!
“快接住!”沈予乔抱住即将坠床的牡丹,发现她舌根处果然有“李”字纹身,与陈三的一模一样。李偃飞迅速掏出银针,刺入她膻中穴延缓毒性,沈予乔则撬开牙关,灌下随身携带的甘草解毒汤。
“是典狱丞王顺,”牡丹在昏迷前呢喃,“他今早来过,说哥哥死了,让我别再查……”
雪越下越大,教坊司的檐角挂起冰棱。沈予乔看着李偃飞小心收起血字小册,忽然发现他方才用银针时,手法竟与自己验尸时的进针角度分毫不差——原来他早已暗中观察,将她的解剖手法融入了针灸术。
“回验尸房,”她扯下喉结上的蜂蜡,任青丝散落肩头,“王顺既然敢对牡丹下手,说明他们要灭口。天牢的毒理迷局,该收网了。”
李偃飞望着她忽然柔软的侧脸,耳尖红得比朱砂还艳:“沈姑娘,你这样……比扮胡姬时还好看。”他慌忙别过脸,将獬豸纹帕子塞进她掌心,“不过现在,还是先扮回沈大人吧——王顺的钥匙串上,有把能开刑部密道的铜锁。”
暮色漫进凝香阁时,两人已换上官服,踏着积雪走向天牢。沈予乔握着牡丹给的血字小册,指尖划过“开元九年冬”的字迹,忽然想起画皮案中那些被易容的官妓,她们耳后的编号,或许正是矿难幸存者的标记。而陈三用靛青作画、以毒为墨,看似是杀人凶手,实则是给冤魂们描容的画师。
验尸房的烛火再次亮起,沈予乔将五毒试毒汤的实验结果誊抄在卷宗上,末页绘着双面毒花:一面是娇艳的曼陀罗,一面是致命的乌头,花蕊处写着“以毒洗冤,以血绘真”。李偃飞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垂落的青丝在火光中摇曳,忽然明白,这个总是穿着官服的验尸官,才是真正的赤莲——在黑暗中绽放,用毒理做刀刃,剖开盛世下的腐坏。
更鼓敲过三遍,牢营巷传来喧哗,有人发现王顺的尸体漂在积水潭里,喉间插着支染着靛青的银针。沈予乔验尸时发现,他指甲缝里有邛窑青瓷碎片,掌心写着“破庙井”三字——这是陈三留给他们的最后线索。
雪夜,两人提着灯笼来到破庙,井底的密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予乔握着李偃飞递来的火折子,忽然想起他白天说的“沈姑娘比胡姬好看”,耳尖发烫。但当密道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时,她立刻收敛心神,手按在验尸刀上——那里,或许藏着天牢谜案最核心的秘密,也藏着剑南铜矿案三百条人命的真相。
双面毒花在风雪中摇曳,一面是杀人的毒,一面是洗冤的药。沈予乔知道,她与李偃飞,就像这花的两极,必须在毒理与权谋中保持平衡,才能让天牢的冤魂得以安息,让盛世的阴影无所遁形。而前方的密道,正等着他们用智慧与勇气,踏出揭开真相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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