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台的冰砖缝里渗着未干的血渍,那是昨夜护龙宗执法堂用灭生鞭抽打的痕迹。
龙坤背靠着寒玉床,感受着冰层传来的刺骨凉意,听着石阶上传来的脚步声。
护龙宗执法堂的靴底碾过碎冰,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极了三年前斩龙宗训练场的晨训铃。
那时角木蛟还是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握刀的手总因紧张而发抖。
他低头看向左臂,雪狼纹护腕已裂成两半,边缘的银线勾住破碎的鳞片,露出底下被灭生道纹灼伤的皮肤。
护腕内侧刻着的“角”字,是用狼血混着冰渣刻就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某个遥远的存在。
龙坤指尖轻抚过那个小字,想起角木蛟十六岁生辰时,自己亲手为他戴上护腕的场景:“小角,狼行雪地,最忌独行,这护腕,便是师兄给你的狼首印。”
“龙坤,长老有请。”
声音从石阶尽头传来,带着护龙宗特有的冷硬,却在尾音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龙坤浑身肌肉绷紧,抬眼望去,角木蛟站在刑台入口,护龙宗的执法堂腰牌明晃晃挂在腰间,鎏金三莲纹在晨光下格外刺眼。可他握在腰牌后的手,却还保持着斩龙宗握刀的姿势。
拇指抵住刀镡,食指轻扣刀鞘,那是斩龙宗弟子随时准备拔刀护主的标准姿态,即便穿上了护龙宗的雪白道袍,身体的本能仍未忘记。
少年的衣领翻出半寸银灰内衬,边缘绣着细密的狼毛纹,那是斩龙宗内门弟子的标志。
龙坤认得这纹路,去年冬至,他亲手为角木蛟缝了件银灰狼皮袄,此刻这抹银灰却藏在护龙宗的雪白之下,像一道隐秘的伤口,刻着少年为潜入敌宗所受的苦。
寒玉床的凉气顺着尾椎骨往上爬,龙坤盯着角木蛟腰间的护心玉佩。
三莲纹玉佩中央嵌着一颗浑圆的珍珠,表面流转着护龙宗的圣光,却盖不住玉佩边缘的齿痕。
那是去年雪崩时,角木蛟为了帮他挡住落石,用牙咬碎冰锥留下的。
当时少年的唇角染着鲜血,却笑着举起碎冰:“大师兄,我厉害吧?能当你的盾牌了!”
如今这枚玉佩却成了护龙宗执法的象征,挂在角木蛟腰间,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龙坤看着少年展开执法令的手在发抖,羊皮纸上的字迹洇着血迹,落款处是三师兄的狼爪印。
他知道那是伪造的,三师兄突围前已服下碎骨散,根本握不住笔。
“斩龙宗余孽龙坤,私通外敌,屠害同门——”
角木蛟的声音像被冰雪冻住,却在说到“屠害同门”时,喉结剧烈滚动,“这是你掩护三师兄突围时,我在斩龙宗密道捡到的血书。”
龙坤看着那封被冰雪冻硬的血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
角木蛟浑身是血地冲进斩龙宗密道,护腕裂开,露出被灭生道纹灼伤的小臂:“大师兄,护龙宗要攻后山,我……我混进了执法堂。”
少年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让我去当暗桩,我能拿到他们的布防图。”
此刻,角木蛟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动摇,随即被护龙宗的法咒压下,化作刺骨的寒意。
龙坤知道,每说一句护龙宗的判词,少年都要忍受剜心之痛。
那是护龙宗的“逆言咒”,每说一句违心话,便如钢刀绞心。
白雨的执法鞭抽在冰墙上,皮鞭破空声中带着压抑的呜咽。
龙坤抬头,看见血珠溅在冰墙上,瞬间冻成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斩龙宗的狼头徽记。
那不是护龙宗的灭生道纹,而是斩龙宗的雪狼图腾,狼首微垂,似在悲嚎。
他认出那是角木蛟的血——刚才鞭梢擦过对方手腕时,故意避开了护龙宗的法咒印记,露出底下斩龙宗的刺青:一只狼首咬着三莲,正是两宗分裂前的同源徽记。
三年前,角木蛟在斩龙宗演武场被护龙宗刺客偷袭,龙坤用身体挡住致命一剑,在少年手腕留下的伤口,如今已化作这枚刺青,藏在护龙宗的法咒之下。
“执法堂令第三条——”
角木蛟的声音突然沙哑,执法令上的蜡封在他掌心融化,露出里面用斩龙宗密语写的求援信,“凡斩龙宗余孽,斩立决。”
他握紧斩龙刃的手背上,三道疤痕呈狼爪状排列,正是三年前龙坤为救他,被护龙宗长老抓伤的印记。
当时龙坤笑着说:“小角,这爪子印,便是咱们斩龙宗的勋章。”
冰墙倒影里,龙坤看见角木蛟的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着什么。
那是斩龙宗弟子被种下禁言咒的征兆,每说一句判词,舌尖都要被毒针刺穿。
可少年握刀的姿势,依旧是斩龙宗“护主式”,刀刃对着龙坤心口,却偏了两寸。
那是永远不会致命的位置,是只有斩龙宗弟子才懂的默契。
苏清瑶的指尖划过龙坤臂上的伤口,护龙宗的金疮药在灭生道纹前失效,药膏刚接触皮肤便化作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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