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呼啸着掠过大地,卷起阵阵尘土。卫氏坞堡外,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空染成血色,映照出城墙上厮杀的人影。马隆率领的军队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涌来,箭矢破空的尖啸声不绝于耳,密集如雨点般射向城墙。
"顶住!给我顶住!"卫氏家将卫忠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手中的长刀不知砍翻了多少敌人,刀刃上沾满了黏稠的鲜血。一支箭深深扎在他的左臂上,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住城墙,哪怕拼上这条命!
城墙下,马隆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冷峻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沉。他眯着眼睛望向城头激烈的战况,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传令下去,"他突然提高声音,"活捉卫凯者,赏千金!加官三级!"
坞堡内,祠堂中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卫凯惨白的脸上。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隐约传来,每一声都像刀子般扎在他的心上。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我...我真是糊涂啊..."卫凯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当时曹璟派使者来要求退还侵占的田地,他当着全族人的面将文书撕得粉碎。"卫氏百年基业,岂能向人低头!"那时的话语犹在耳边,如今想来却是如此可笑。他死死攥着衣袍下摆,指节都泛白了。"若是当初...若是当初..."
"父亲!"卫瓘快步冲进祠堂,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尘土和汗水,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东门快要守不住了!李叔已经...已经战死了..."
卫凯猛地抬头,眼中的恍惚渐渐被决绝取代。他颤抖着伸出双手,"瓘儿,你过来。"当握住儿子温热的手时,他感到一阵心酸。这孩子才十七岁啊..."为父已经安排好了,"他强压着哽咽,"祠堂后有一条密道,直通后山。你立刻带着家传玉佩离开。"
"不!"卫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我要与父亲同生共死!卫氏儿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糊涂!"卫凯厉声喝道,随即看到儿子倔强的眼神,语气又软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卫瓘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你若不走,我卫氏血脉就要断绝于此。记住,去柳氏求援,他们与我们世代交好..."
"可是..."
"没有可是!"卫凯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白玉,玉上雕刻着精致的蟠龙纹,"这是你祖父传下来的信物,柳家主见到此物必会相助。"他将玉佩塞进儿子手中,又紧紧握住,"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卫瓘的泪水滴在玉佩上,他知道父亲心意已决。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父亲保重,孩儿...孩儿一定带援兵回来!"说完转身奔向祠堂后方,却又在密道口停下,回头深深望了父亲最后一眼。
看着儿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卫凯长叹一声,转身望向祖宗牌位。烛光下,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仿佛都在注视着他。"列祖列宗在上,"他缓缓跪下,声音颤抖,"不肖子孙卫凯...今日怕是难逃此劫了..."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卫凯知道,城门破了。他整了整衣冠,缓缓抽出佩剑。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就像他此刻决绝的眼神。
黑暗的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卫瓘的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石砖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族人的惨叫声,眼前不断闪现父亲将他推入密道时那张决绝的脸。
"快走!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父亲最后的话语像刀子般扎在心上。卫瓘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摸索着潮湿的墙壁,跌跌撞撞地向前爬行。泪水模糊了视线,又很快被粗暴地擦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当终于推开密道出口的木板时,扑面而来的夜风里夹杂着焦糊味。卫瓘颤抖着爬出来,只见远处坞堡方向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染成血色。他死死盯着那片火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
"父亲...母亲...小妹..."每个称呼都像在撕扯他的心脏。但脑海中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找柳玄,他欠我们卫家一条命。"
卫瓘强迫自己转身,朝着柳家庄园的方向狂奔。树枝抽打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整整一天一夜,他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闭眼就会看到亲人们葬身火海的画面。
当柳家高大的门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卫瓘的双腿已经麻木得像两根木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褴褛的衣衫,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这样的打扮怕是连乞丐都不如,但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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