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三年春,洛阳城内柳絮纷飞,如雪般飘落在朱墙碧瓦之间。大将军曹爽站在铜雀台上,俯瞰着脚下繁华的皇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三年前那个战战兢兢接过大将军印的年轻人,如今已完全变了模样。
"这天下,终究是我曹爽的天下。"他暗自思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阳光照在他华贵的锦袍上,金线绣制的纹样闪闪发亮。
"大将军,这是今日各州郡呈上的奏章。"侍从弓着身子,恭敬地呈上一摞竹简。
曹爽随手翻了翻,眉头渐渐皱起。"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上报?"他不耐烦地将竹简扔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侍从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他转身望向太傅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司马懿那个老东西,今日又告病不朝?"曹爽冷笑道,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栏杆,"装模作样!本将军看他精神得很。"
这时,何晏摇着羽扇缓步走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大将军何必动怒?那司马懿不过是冢中枯骨,如今朝中谁人不知您才是真正的掌权者?"他说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只讨好的狐狸。
曹爽冷哼一声:"可他总像个影子似的杵在那里!"他猛地转身,锦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每次廷议,那些老臣都要先看他的脸色!本将军说的话,倒像是放屁一般!"
他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得远处的侍卫都偷偷往这边张望。何晏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将军息怒,小心隔墙有耳啊。"
丁谧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阴恻恻地说:"大将军,下官听说司马懿近日确实染病,不如..."他左右看了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曹爽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按住佩剑。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先帝托孤时的场景,不由得摇了摇头:"不可!他毕竟是先帝托孤重臣。"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若是没有司马懿...若是没有那个老狐狸...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他望着远处太傅府的屋檐,眼神渐渐变得阴鸷。何晏和丁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算计的光芒。
此时太傅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司马懿半倚在紫檀木榻上,双目微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榻边的扶手。窗外春光明媚,几只麻雀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更衬得室内一片沉寂。
"父亲!"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司马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有睁眼。他知道是长子来了,也只有司马师敢这样不经通报就闯入他的书房。
"父亲,大事不好!"司马师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官服的领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圈。他站在榻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何晏、邓飏那帮人又在朝堂上诋毁您,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司马懿终于睁开眼睛,浑浊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司马师咬了咬牙:"说您倚老卖老,占着太傅之位却不理朝政,是...是大魏的蛀虫。"
"呵。"司马懿轻笑一声,缓缓坐直了身子。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就这些?"
"不止!"司马师急得直跺脚,"曹爽越来越放肆了!前日未经廷议就私自调动禁军,昨日又擅改税法,增加我们这些老臣的赋税。今日早朝,他竟公然坐在您的位置上,这分明是要..."
"要什么?"司马懿突然打断儿子的话,目光如电。
司马师被父亲的眼神震住,一时语塞。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要...要取而代之啊。"
司马懿没有立即回应。他转头望向窗外,恰好看见一片柳絮飘落在窗棂上,白得刺眼。春日的阳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那些皱纹里藏着太多秘密。
"父亲!您怎么还坐得住?"司马师急得眼眶发红,"他们这是要置我们司马家于死地啊!"
司马懿收回目光,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急什么?让他折腾。"
"可是..."
"年轻人得志便猖狂,"司马懿慢条斯理地说,手指轻轻捻着胡须,"殊不知爬得越高..."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司马师慌忙上前,从案几上端起早已备好的药碗:"父亲,快喝药。"
司马懿摆摆手,示意儿子把药碗放下。他的咳嗽渐渐平息,但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盯着碗中黑褐色的药汁,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药面上晃动、扭曲,突然发出一声低笑。
"这药...先放着吧。"司马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司马师不解地看着父亲:"可是您的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