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三年秋,洛阳城。
萧瑟的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宫墙之间打着旋儿。金灿灿的银杏叶铺满了通往太极殿的宫道,却无人敢命人打扫。来往的官员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踩着落叶前行,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提醒着人们:这朝堂之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太极殿内,曹爽高坐于御座之侧,身着绛紫色朝服,腰间玉带上的金饰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他斜倚在凭几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殿中群臣。
"大将军英明神武,此次改制,必能使大魏更加强盛!"何晏上前一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今日特意换上了崭新的朝服,连冠上的缨穗都梳得一丝不苟。
丁谧见状,连忙挤开挡在前面的几个官员,凑到近前:"是啊是啊,大将军深谋远虑,岂是那些庸碌之辈能比的?"他说着,眼角余光瞥向站在殿角的那群沉默的朝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那些都是司马懿一派的官员,如今只能像秋后的蚂蚱一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邓扬也不甘示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凑上前:"大将军,下官以为,改制之事还当再快些。那些老顽固们......"
"诶~"曹爽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改制之事,本将军自有主张。"他环视殿内,目光在那些低头不语的朝臣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诸位爱卿忠心可嘉,本将军自不会亏待你们!"
何晏继续摇头晃脑地诵读着新拟的奏章,提议加征赋税以充军资。他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身旁的邓扬不时点头附和,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曹爽斜倚在座榻上,半闭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似乎颇为受用。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荒谬!"
这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殿内嗡嗡作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尚书郎傅嘏霍然起身,面色铁青,双目圆睁。他虽才三十出头,却因秉性刚直,在朝中素有清誉。此刻他额角青筋暴起,宽大的官袍袖口不住颤抖,显是怒极。
"尔等谄媚之徒!"傅嘏戟指何晏,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整日蛊惑大将军,致使朝纲败坏!"他猛地转身,朝曹爽深深一揖,"大将军明鉴,这些人兼并民田,逼得百姓卖儿鬻女,如今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地加征赋税?"
殿内霎时鸦雀无声。何晏脸色由红转白,手中的象牙笏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邓扬阴冷一笑,凑到曹爽耳边低声道:"大将军,傅嘏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
曹爽的面色渐渐阴沉,缓缓站起身,鎏金的腰带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剜向傅嘏:"傅尚书,你这是在指责本将军?"
傅嘏挺直腰杆,官帽上的貂尾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臣不敢指责大将军。但若任由这些奸佞横行,大魏江山迟早毁于一旦!"说着,他环视殿中群臣,眼中满是痛心,"诸君难道都忘了武皇帝创业之艰吗?"
"放肆!"曹爽勃然大怒,猛地一拍紫檀案几,震得案上笔砚跳动。他额上青筋暴起,指着傅嘏厉喝:"来人!给我把这狂徒乱棍打出去!"
殿外侍卫闻声而入,铁甲铿锵作响。他们不由分说架起傅嘏,熟铜棍带着风声重重落下。傅嘏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鲜血从嘴角渗出,滴落在青石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朝臣们或低头垂目,或别过脸去,无人敢出声相劝。
当傅嘏被拖出殿外时,他的官帽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后背的官服被棍棒撕开几道口子,隐约可见血肉模糊。侍卫将他重重摔在宫门外的石阶上,其中一人还朝他啐了一口:"不识抬举的东西!"
傅嘏艰难地支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望着巍峨的宫门,忽然发出一声惨笑:"大魏啊大魏..."笑声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路过的百姓见状,纷纷快步走开,生怕惹祸上身。
此时,殿内的议事已恢复如常。何晏重新拾起笏板,脸上堆着笑容:"大将军,方才说到加征赋税一事..."曹爽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就按你说的办。"他的目光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群臣,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通往潼关的官道上,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过,马蹄声如闷雷般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满长武用力攥紧缰绳,粗糙的麻绳磨得他掌心发烫。他侧头望向身旁的兄长,只见满奋紧抿着嘴唇,眉间的皱纹深如刀刻。"哥哥,"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好让话语穿透呼啸的风声,"我们就这样离开洛阳,当真能避开那些纷争吗?"
满奋没有立即回答。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潼关轮廓,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曹爽如今权倾朝野,"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连太傅都被架空,我们这些小小的侍郎,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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