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月光,只偶尔露出一两点惨淡的星光。四门紧闭的城墙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狰狞的阴影。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已是三更时分。
大将军府的后门悄然开启一条缝隙,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一个黑影闪身而出,动作敏捷如狸猫。杨综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斗篷,冰冷的夜风灌入衣领,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的手心全是冷汗,黏腻的触感让他几乎握不住缰绳。
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曾经显赫的府邸,杨综的心头涌起一阵悲凉。昔日车马盈门的大将军府,如今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静待着它的主人自投罗网。府内灯火稀疏,只有几个值夜的侍卫在廊下踱步,全然不知大祸将至。
"驾!"杨综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急切,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在空荡的街道上狂奔。马蹄铁撞击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杨综心头的警钟。
转过一个又一个街角,杨综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远处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他立即勒马隐入一条暗巷。潮湿的巷子里弥漫着腐烂食物的气味,几只野猫被惊动,发出凄厉的叫声。杨综屏住呼吸,直到巡逻士兵举着的火把光亮渐渐远去,才继续催马前行。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夜风一吹,凉意直透骨髓。杨综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密信——那是曹爽最后的希望。若不能及时送到,大将军府上下数百口人,恐怕都要...
东门城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守城的火把将城墙照得通明,杨综能清晰地看到城垛后走动的士兵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催马上前。
"站住!何人夜闯城门?"守城士兵厉声喝道,长矛已经对准了杨综的胸口。锋利的矛尖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距离杨综的咽喉不过寸许。
杨综缓缓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面容:"是我,大将军府长史杨综。"
"杨长史?"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司蕃快步走下台阶,火把的光亮照在他刚毅的脸上。这位东门守将曾经在军粮案中被杨综救过一命,此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杨综心中一喜,脸上却保持着严肃:"司将军,太傅命我即刻出城办事,事关重大,还请行个方便。"他说着,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司蕃的目光在杨综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当然知道杨综为何要深夜出城——洛阳城里的风声早就传开了,太傅司马懿正在调兵遣将,大将军府危在旦夕。城防军已经接到密令,严查任何与大将军府有关的人员。
"开城门。"司蕃突然下令。
"将军,这..."士兵迟疑道,"太傅有令..."
"我说开城门!"司蕃厉声重复,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转动下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杨综向司蕃投去感激的一瞥,正要策马而出,却又突然勒住缰绳。
"司将军,"杨综压低声音,"太傅图谋叛逆,洛阳即将大乱。你对我有恩,不如随我一同离去?"
司蕃浑身一震,眼中的挣扎之色更加明显。他回头望了望洛阳城内,又看了看杨综焦急的面容。最终,他摇了摇头:"我是朝廷命官,岂能擅离职守?杨长史快走吧,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杨综长叹一声,不再多言,扬鞭催马冲出了城门。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司蕃站在原地,望着杨综离去的方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突然,他像是下定决心般,转身对亲信吩咐道:"备马,我要去太傅府禀报。"
亲信面露惊色:"将军,您真要..."
"闭嘴!"司蕃厉声打断,"你以为放走杨综是出于私情?我这是要引蛇出洞!快去备马!"
亲信不敢再多言,急忙去牵马。司蕃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太傅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夜风吹动他的战袍,猎猎作响。
太傅府的书房里,十二盏青铜灯树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墙上悬挂的军事地图映得忽明忽暗。司马懿与蒋济对坐在紫檀木棋案前,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棋盘上,宛如两军对垒。
"啪"的一声,司马懿落下一枚黑子。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在烛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泽。蒋济眉头微蹙,盯着棋盘陷入沉思。室内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烛花爆裂声。
"报——"侍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来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太傅,东门守将司蕃求见,说杨综已逃出城外。"
司马懿执棋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黑子在他指尖闪烁着幽光。片刻的静默后,他若无其事地将棋子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曹爽的智囊去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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