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于二月二十开考,放榜已是三月十五。饶是吴三郎快马加鞭,也直到三月十三才赶到汴京。
他向来身娇体弱,从未吃过这般大苦,此番日夜兼程归来,只觉身心俱疲,恨不得大睡三天才好。
可惜他住在周大人家中,刚放下行李,便被周家二郎君请到了书房。
周家二郎君为人正直端方,向来公允,从不徇私。认识他的私下开玩笑时常说,这位郎君应当被分到监察院去,由他监察百官,定然能让官员个个清正廉明,从而海晏河清。
吴三郎前来时心里还有些惴惴,心想莫不是自己回来晚了,要被周二哥训斥?
谁料来到书房,竟还见到了周家最为受宠的七郎君。吴三郎平日里不常见他,一是因为两人年纪相差甚远,二是因为爱好不甚相通。
这七郎君是个极爱美人的纨绔,虽说才十几岁,房里已有好几个美貌的通房和女使,被周娘子娇惯得不成样子。
“周二哥好,七郎君好!”吴三郎寄住在别人家中,礼数十分周全。
“此次回乡,我得了几枚上好的‘歙州墨’,听闻它‘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贵府的几位郎君都喜好丹青,所以拿来送与诸位鉴赏。”
说着,繁星进来将几个精致小巧的礼盒、放在周二郎君的书案之上。
吴三郎拿起其中一个,又道,“既然七郎君在这里,就不麻烦周二哥转送了。这枚是我特意为你挑的,还请过目。”
平日里吴三郎与周七郎虽不常见,但也知道他性格活泼。可今日不知为何,他连坐都不敢,只是站在边上怯生生地、用眼角偷瞄自家兄长。
见他一个眼神都未分来,才朝吴三郎伸出手。
“哼!”
周二郎猛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吓得他赶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周家规矩,长兄为父。
周二郎君向来管教弟弟就如同管儿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下面一众弟弟都对他畏惧无比。
不过他做事公正,也不会无缘无故责打,此番这般,定是有所缘故。
吴三郎只得把东西又放回书案上,劝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只听周二郎压抑着怒火,呵斥周七郎道,“你做了那样的事,还有脸接他的礼?”
原本吴三郎以为是周七郎犯了错正在被训斥,谁料听这意思,竟似是冲着自己来的。
吴三郎一头雾水,只听周二郎又道,“我方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只怕得告知父亲,好好打你一顿才作罢!”
说起周大人,他对子侄们向来和蔼,但对儿子的管教却极严厉。能惹得周二郎动怒的事,若是被周大人知道了、估计他的腿都要被打折。
周七郎急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
接着便冲吴三郎深深作了个揖,道,“月前是我行事莽撞,冲撞了贵家女眷。我早就想上门致歉,可惜你们恰回乡去了。
既然见不到她,向三郎君你赔罪也是一样的,还请代我转达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把吴三郎弄云里雾里。
什么女眷?什么冲撞?
周二郎见他不答,又骂自家不成器的弟弟,道,“你做了那样的错事,光代为致歉就想了事?”
周七郎还要作揖赔罪,被吴三郎急忙拦住,道,“先别急,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周家兄弟这才知道吴三郎是真的不知情,周二郎君目光如刀,只被扫了一下的周七郎当即一五一十地全抖落出来,不敢隐瞒一字。
原来那日杨羡收了画像,转身就用火漆封存好,让杨树生次日亲自送与周二郎,还附送了打油诗一首。
“狂弟传图扰玉娘,名节将毁意嚣张。
劝君速止荒唐事,不然灾祸落满房。”
郦三娘乃是吴三郎自小爱慕之人,得知她受了这般委屈,恨不得亲自把周七郎吊起来痛打一顿。
当下神色骤变,脑中瞬间闪过一万个主意。
周二郎君见他阴沉下脸,无奈说道,“此事是他不对,我已经狠狠打了一顿。若是你还不解气,就算把他送到开封府去,我也绝无二话。”
周七郎听了,如临大敌。
要是闹到开封府去,只怕父亲也要知道了,那时他的腿可真就保不住了。
暗悔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怎能为了见美人真容做出这等蠢事?又怨自己那朋友真是个蠢才,若碰上了偷偷瞧上一眼也就罢了,为何偏要惹上那杨衙内?
周七郎忙哀求道。,“吴三郎君,二哥哥那顿板子把我打得半死,前几日才勉强能下床,至今都坐不得。还望你千万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算把此事告到官府,结果也不过如此。吴三郎虽然心中愤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画像呢?你还给了谁,都要回来了吗?”事关女子名节,吴三郎追问道。
“就那一副,只有那一副!”
周七郎转身去书案上拿来一个信封。果然脚步虚浮,行动不便,看来打的真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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