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恭帝从车帘缝里探出头,颈间的"荣"字玉佩沾着糖瓜渣:"苏苏!要飞飞!"他这声喊惊得礼部尚书手抖,禅位诏书差点喂了香炉。
我忽然想起显德四年,柴荣在汴河画舫抱着三岁的宗训讲《山海经》,小皇子把糖渍抹在父亲新制的《均天图》上,那图如今还挂在崇文殿东阁。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关机提示音,碎屏上的仙鹤炸成像素烟花。我抄起供桌上的龟甲往地上一摔,陈年醋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炸了满殿——这招还是跟符太后学的。
赵匡胤趁机扯回玉旒,衮服裂帛声惊飞檐角铜铃里的麻雀。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銙,那处镶嵌的玛瑙正是柴荣赐的。
显德五年滁州大捷后,世宗解下此物掷入他怀中:"元朗当为朕之卫青!"如今这抹赤红却要配新朝的玄色冕服。
"请陛下告天!"赵普的破锣嗓子带着书卷气。我瞥见太庙梁柱上的《韩熙载夜宴图》摹本突然无风自动,画中乐伎的琵琶弦正巧对着玉玺方向。
符太后突然轻笑:"苏参军这法器虽哑了,倒是留了好光影。"她腕上翡翠镯的裂纹又深了几分,让我想起柴荣临终前紧攥床幔的手——那明黄绸缎上同样裂着细纹,浸着帝王最后的冷汗。
赵匡胤捧着玉玺的手抖了三抖,螭钮上的金角在日头下晃出光斑,正巧投在柴荣牌位前的黍粒堆里,拼出个歪扭的"宋"字。
礼乐声里,我听见范质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这老倔头终究是咽下了《周礼》里的忠义篇。
新帝的衮服熏香里忽而逸出丝血腥气,显德六年冬月,柴荣在病榻前咳血染红赵匡胤甲胄的画面,此刻想必同时在两人眼前闪现。
符太后突然掀帘下辇,凤履踩碎满地金铃。她护甲尖挑起我腰间铜符:"苏参军可还记得显德六年的春雨?"
我后颈汗毛倒竖,那日柴荣攥着我手机咽气时,檐角铁马响得跟催命符似的。赵匡胤忽然踉跄半步,冕服上的日轮纹压皱了黍粒堆里的"宋"字——他定是忆起世宗弥留时的嘱托:"朕若早夭,元朗当善护吾儿..."
而今七岁的宗训正吮着糖瓜,全然不知自己本该坐在父亲坐过的龙椅上。
周恭帝突然挣开乳母怀抱,举着糖稀糊的玉玺模型往祭坛上冲。
赵匡胤的衮服后摆再次被鼎耳勾住,十二章纹裂帛声里,小皇帝一头撞进我怀里,薄荷糖的凉气喷在喉结:"苏苏,父皇说该用晚膳了..."
太庙突然陷入死寂,连铜漏都忘了滴答。符太后腕间的翡翠镯应声而碎,血珠子顺着护甲纹路往下淌,在汉白玉阶上聚成个"亥"字——正是显德七年腊月的干支。
我摸出磁石要蹭,赵匡胤突然按住我手腕:"苏兄,让朕来。"
新帝的黄袍下摆扫过血渍,金线绣的宗彝纹吸饱了血,倒像是给上古礼器开了光。
赵普突然捧出《唐会要》,高声诵读武德受禅的章节,活页哗啦翻到"承天应运"处,正巧盖住那个血写的"亥"字。
我望着赵匡胤紧绷的后背,忽然明白他为何坚持用周世宗年号的最后一日行禅让礼——这是他对旧主最后的敬意,亦是给新朝涂抹的遮羞脂粉。
手机在掌心回光返照般颤了颤,碎屏上的柴荣像素脸突然弯了眉眼。符太后踉跄着扶住盘龙柱,凤冠东珠串子少的那两颗,正巧滚到周恭帝脚边当弹珠玩。
我摸出备用的鱼鳔胶要粘,却发现胶罐里塞着半块"荣"字玉佩——定是那日小皇帝当糖块塞进来的。
这玉佩原是一对,显德三年上巳节,柴荣将刻着"显"字的赐予赵匡胤,自己留下"荣"字随身佩戴。此刻新帝腰间那抹温润的碧色,在冕服珠玉间忽隐忽现。
登基钟响到第七声时,石守信扛着三足鼎撞进来,鼎腹饕餮纹还粘着昨夜的黍米粥。这莽汉把鼎往丹陛上一墩:"官家!祥瑞现世!"
鼎中清水忽然沸腾,泡发的《养子诏书》在滚水里翻腾,墨字晕成团黑云。
赵匡胤忽然闭了闭眼,显德四年他收宗训为义子时,柴荣亲手将小皇子交到他怀中。彼时殿外落着细雪,如今鼎中翻涌的蒸汽却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容。
符太后突然笑出眼泪,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刮过鼎耳:"好个应天景命..."她突然拽过周恭帝的糖玉玺往鼎里按,滚水溅在赵匡胤的龙靴上,烫出个带薄荷味的燎泡。
我急中生智摸出磁石往鼎腹一贴,沸腾的水面突然平息如镜。这磁石是柴荣当年命司天监特制的,为镇住南征时遇见的"沸泉异象",如今竟成了新朝的祥瑞道具。
"此乃天佑大宋!"赵普的书卷气终于派上用场。老学究捧着《开元礼》往鼎沿一磕,泛黄的纸页突然显出水印——正是柴荣当年批阅的"可"字。
范质突然老泪纵横,扑在鼎足上嚎啕:"先帝显灵了!"这场景与显德五年如出一辙,当时柴荣力排众议推行均田令,范质也是这般抱着《周礼》哭谏,最终却被新政成效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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